我搬来这栋老式公寓已经三年了。楼道里常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皮斑驳,像是被时间啃噬过的皮肤。楼梯间的感应灯总在深夜坏掉,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仿佛有人跟在身后。可我早已习惯。独居的人,总要学会与寂静共处。
直到她们搬来。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傍晚,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楼下,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个女人,四十岁上下,穿着灰蓝色的旧风衣,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她没打伞,只是低着头,机械地搬着纸箱。跟在她身后的是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扎着两条歪歪扭扭的麻花辫,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娃娃。她没穿雨鞋,赤脚踩在积水的台阶上,却一声不吭。
我站在自家门口,隔着铁门的缝隙看着她们。小女孩忽然抬头,目光直直地撞进我的眼里。那一瞬,我心头猛地一紧——她的眼睛太黑了,黑得不像孩子,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她们住在对门。
从那天起,我开始察觉到一些异样。
每天清晨,我拉开窗帘时,总能看见那个小女孩站在阳台上,双手扒着栏杆,目光死死盯着我家的窗户。她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钉在风里的纸人。我拉上窗帘,再偷偷掀开一角,她仍在那儿,仿佛从未移开过视线。
更奇怪的是,她从不说话。整栋楼的人都没见过她开口。楼下的王阿姨说,那女人从不让人进屋,连物业上门查水表都被挡在门外。有人说那孩子是哑巴,也有人说,她根本不是人。
我本不信这些,可那晚之后,我再也无法说服自己。
那是我值夜班回来的凌晨。疲惫不堪地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开灯,却听见“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书架后滚落。我吓了一跳,打开手机电筒照过去——书架纹丝未动,地面也干干净净。我叹了口气,以为是太累出现幻觉。
可第二天打扫时,我无意中挪动书架,指尖忽然触到一道细缝——极窄,几乎与木板融为一体,若非用力推,根本察觉不到。我的心跳慢了半拍。这书架是我搬来时就有的,房东说上一任租客走得匆忙,东西都没清完。我一直以为那只是老房子的裂缝,可现在看,分明是被人刻意封住的暗格。
我蹲下身,屏住呼吸,将手指缓缓探进去。
指尖触到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骨爬上来,仿佛摸到了冰窖里的尸骨。我强忍着恐惧,往里摸索——那东西冰冷、光滑,带着一种诡异的重量感。我一点点将它往外拖,直到它终于滑出暗格,跌落在地板上。
是个娃娃。
瓷白的脸,漆黑的眼珠,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极不自然。它穿着一条褪色的碎花裙,脚上……脚上竟是一双粉色的小鞋。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双鞋,我认得。
那是小禾的鞋。
三年前,我妹妹小禾失踪的那个雨夜,她穿的就是这双粉色小鞋。那是我亲手给她买的生日礼物,鞋底还刻着她的名字缩写“XH”。我颤抖着翻过娃娃的脚底——一道浅浅的刻痕赫然在目:X.H。
我跌坐在地,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小禾失踪后,警方搜遍了整座城市,却连一丝线索都没找到。母亲因此疯了,整日抱着小禾的旧衣服喃喃自语。而我,带着满心愧疚搬来这座城市,试图遗忘一切。可现在,这双鞋,这个娃娃,怎么会出现在我家书架后的暗格里?
我猛地抬头,望向对面的门。
那扇门,正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门缝里,站着那个小女孩。
她依旧穿着湿漉漉的旧裙子,赤着脚,怀里抱着那个布娃娃。可这一次,她的嘴角,正缓缓向上扯动,露出一个与瓷娃娃一模一样的笑容。
我冲过去关窗,拉上窗帘,心脏狂跳如鼓。可当我转身,却发现那娃娃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我的沙发上。
它静静地坐着,头微微歪着,黑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冲过去想把它扔掉,可手指刚碰到它,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极轻的童音:
“姐姐……你终于找到我了。”
我猛地后退,撞翻了茶几。声音是从娃娃身上传来的,可它的嘴,根本没有动。
窗外,雨又开始下了。
我颤抖着打开手机,翻出房东的电话,想问清楚这房子的过往。可刚拨通,信号突然中断。屏幕一闪,跳出一张模糊的照片——是小禾,站在对门的阳台上,穿着那双粉色小鞋,正回头望着我。照片的拍摄时间,是三年前她失踪的那天。
我瘫坐在地,冷汗浸透睡衣。
这时,门铃响了。
我死死盯着猫眼——门外站着那个小女孩,手里提着一双湿透的粉色小鞋,轻轻举到眼前,像在展示什么礼物。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透过门板渗进来,轻得像风:
“妈妈说,你该把鞋还给我了。”
我后退几步,撞到书架。那道细缝里,忽然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在里头拼命往外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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