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是直接对身为内阁首辅、尚未明确站队的自己动手?这绝非明智之举,更像是一场不计后果的豪赌,或者……是得到了某种他尚未知晓的、更高层面的授意?
就在萧何心念电转之际,书房外的庭院中传来了沉稳而密集的脚步声。老管家刚想探头去看,一柄森寒的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将他整个人死死地压在了门板之上,动弹不得。
随即,一名身着青色长衫,气质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入书房。他无视了被制住的管家,径直来到萧何面前,动作标准地拱手行了一礼,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衣社指挥使,青龙,拜见萧何大人!”
“指挥使?” 萧何眉头皱得更紧。青衣社四位指挥使,青龙为首,地位超然,虽无明确朝职,但其实际能力,绝不亚于任何一位六部主事。青龙亲自出马,事情绝非小可。
萧何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却依旧带着属于首辅的威势:“既然知道本官是谁,竟敢深夜带人擅闯府邸,羁押我府中上下人等!青龙,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此举形同谋逆!”
青龙面色不变,语气依旧恭敬却毫无退让:“回大人,青龙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萧大人您的身份。若非万不得已,绝不敢惊扰大人清静。此番前来,是奉公子之命,请大人移步一叙。还请萧何大人体谅,莫要为难在下。”
“公子?哪位公子?” 萧何心中疑窦更深。他仔细打量着青龙,试图从其脸上找出些许端倪。究竟是哪一位公子,竟然能在这个时候,如此精准地调动青衣社这支力量,并且敢用这种方式“请”自己过去?
青龙却守口如瓶,只是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人,去了自然便知。请!”
萧何凝视青龙片刻,见对方眼神坚定,毫无转圜余地,心知多说无益。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冠,沉声道:“好,本官便随你走这一趟。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位公子,有如此大的手笔和胆魄!”
萧何做出这个决定,并非鲁莽。他深知,对方若真欲取他性命,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青衣社有的是更隐秘的手段。既然是以“请”的名义,并且是青龙亲自出面,至少暂时人身安全应是无虞。
而且,青衣社如此大张旗鼓地闯入他的府邸,目睹者必然不少,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咸阳。在这种情况下,他若失踪或意外身亡,必将引发朝野震动,幕后之人也难逃干系。这反而成了一种变相的保护。更重要的是,他对那位能够调动青衣社的“公子”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这背后的意义,非同小可。
果然,如同萧何所预料的那般,萧府被青衣社深夜闯入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飞向了咸阳城的各个角落。那些潜伏在萧府周围,隶属于吕雉、玉淑,或其他观望势力的眼线,第一时间将这条爆炸性的情报传递了回去。
一时间,咸阳各方势力都被惊动,暗地里波涛汹涌。所有人都在猜测、分析:究竟是谁对萧何动了手?是吕雉娘娘欲铲除异己?还是玉淑夫人先发制人?更关键的是,哪位公子竟然能驱使动高要留下的青衣社?
难道高要在“临终”前,早已选定了辅佐之人?若真如此,谁能得到青衣社的效忠,无疑等于获得了监察百官的利器,掌握了大量朝臣的隐私与把柄,在争夺王位的棋局中,便占据了一个极其有利的位置,甚至足以打破目前萧何、二牛等重臣维持的平衡格局!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让本就迷雾重重的咸阳政局,变得更加诡谲难测。
青龙并未对萧何有任何不敬,一路之上礼数周全,只是沉默寡言,护卫着萧何离开了府邸,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去向成谜。
与此同时,咸阳宫,吕雉寝殿。
殿内灯火通明,熏香袅袅。公子高麟正坐在吕雉下首,细致地汇报着今日他依计拜访几位朝廷重臣的结果,分析着哪些人态度暧昧,哪些人似乎可以拉拢,哪些人则明确表示了支持。
“母妃,御史大夫王真言语间多有推诿,看似中立,实则滑头;刑部主事则态度模棱两可,但儿臣观其神色,似有顾虑;唯有少府章邯,言语间对母妃主持大局多有赞誉,或可引为奥援……” 高麟年纪虽轻,但在吕雉的教导下,已初通权术,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吕雉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正欲开口,殿外一名心腹宫女却急匆匆入内禀报:“王妃,玉淑夫人在外求见。”
“玉淑?” 吕雉的眉头瞬间蹙起,脸上掠过一丝诧异与警惕,“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如今双方为了各自儿子的前程,早已是面和心不和,暗中较劲多次。玉淑此刻突然来访,绝非寻常叙旧,定然是来者不善,恐怕与刚刚收到的关于萧何的消息有关。
“参见王妃。” 一个柔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冷声音响起,不等吕雉宣召,玉淑竟已自行步入了殿内。她身着淡雅宫装,妆容精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吕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冰冷:“玉淑,未经本宫应允,你便擅闯本宫寝殿,难道连宫中最基本的规矩,你都不打算遵守了吗?” 她刻意加重了“规矩”二字,试图在气势上压制对方。
玉淑仿佛没有听到吕雉话语中的责难,她微微福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却清晰无比:“姐姐何必动怒呢?妹妹深夜冒昧前来,实在是有一件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不得不求到姐姐面前。”
她抬起眼,目光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决绝,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是姐姐肯应允妹妹所求,玉淑……愿意在此跪下,向姐姐磕头认错!并且发誓,从此以后,终身以姐姐为尊,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