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方今河东形势,李世民撤还关中已是必然之事。而他当下却坐视我诸路大军三面围向离石,竟‘按兵不动’,臣愚见,其所图不外乎三。”徐世绩答道,“要么是故示他没有撤兵之意,而外松内紧,实已在抓紧做渡河之备。要么是他在想办法,企图将秀容、静乐、交城、太原等地唐贼撤到离石,一同渡河逃遁。要么是他打算在撤退之前,对我军进行一个反击。”
李善道琢磨了会儿,点头说道:“也不外乎就这三种可能了。”
不论李世民是何打算,当前的形势,对汉军是相当有利。
首先,王君廓、苏定方部的先锋,已前出至伏卢山一带,与唐军守卒发生数次小规模冲突,虽未攻克其主垒,但已经占据了数处有利地形,为后续的刘黑闼、王君廓等部合兵后的东路军主力推进奠定了坚实基础。其次,刘黑闼在留下了足够的看住祁县、太谷等地唐军之兵力后,所率的其部主力已渡过汾水,过了文水县,正沿着文水河谷,向吕梁山脉开进,至迟两天后即可全军抵达,与王君廓、苏定方部会师。再次,宋金刚所部之东北路军也已经在向离石郡开进,因其距离稍远,大概尚需三四日可达离石郡东北部;不过,其部的程咬金、尉迟敬德两部骑兵奉李善道的令旨先行,则已将近离石郡东北部地区。又再次,高延霸部也已即将进到大蛇头隘。——还有李靖部,李靖部距离最远,但其部兵少,行速快,据今天才收到的他的最新军报,再有一日,其部即可抵至秀容城外;稍事休整后,便可赶来离石郡参战。
三路大军已将成合围之势,将离石郡置於围拢之中,合计三路军马之兵力,为离石郡唐军的两三倍之数。不仅局面上有利於汉军,兵力也占优势。李世民就算他智谋再是出众,其人再是果决英武,面对这样的局面,料他也是难以力挽狂澜!
薛收也在帐中,他笑道:“徐大将军所虑周密。诚如陛下所指,李世民之所以至今按兵不动,其之意图,当即不出此三者矣。然当下我军会歼之势将成,正如当年韩信破齐,势成则贼无所遁!今我军三面聚兵,西为大河天险,离石如瓮中之鳖。
“李世民设若仓皇即逃,我军前有修化未克,一时还真是无计可施,但他现却竟按兵不动,如有别图,殊不知,这岂不正给了我军依照陛下部署,将其彻底围歼於离石之机?只待我三路大军完成合围,纵使李世民有项羽之勇、诸葛之智,亦难逃天罗地网。终将被擒献於陛下帐前!”说到这里,薛收顿了下,又笑道,“陛下屡与臣等赞称李世民有用兵之能,为当世英杰。却只不知,待他被擒献於陛下帐前时,臣斗胆敢问,陛下可有无话欲问与他?”
李善道倒是设想过与李世民见面的场景,但问他什么话,李善道没有想过。李善道现今最感兴趣的是李世民的相貌,以及看到他真人时,他给人的外在感观,到底有多英武不凡。故闻得此言,李善道却是微微一怔,旋即摸着短髭,笑道:“我若见他,别无所问,唯观其人,察其神采气度,且置左右,朝夕陪侍,以偿我与他神交已久之心愿足矣。”
他说着这话,抚摸着短髭,目光悠远,似已窥见那李世民立於阶下之貌。
帐中诸臣闻他此言,倒是彼此暗自相顾。
的确自与李唐交兵以来,李善道未尝不以李世民为劲敌。别的不说,就这次河东之战,有关“不可因小胜而便轻视李世民”的令旨,他就不厌其烦,一再地下了数道给在外领兵的诸将。他对李世民的重视,汉军诸将早无人不知。可此时闻他这话,却居然把李世民称为“神交已久”,又说愿留彼身伴侧,待以殊遇之礼,——重视到这种程度,却依然出乎了诸臣的预料。
屈突通说道:“陛下如此胸襟,诚唯古之圣君可比!”
李善道一笑,挥了挥手,说道:“古之圣君,岂敢比之?不过是惜英雄重英雄罢了。而下我三路兵马尚未合围,李世民仍有逃脱之机。将他擒献帐前云云,此际说来尚早。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刚才所议,懋功,十日之内,攻下修化!修化只要一下,李世民就再无可逃脱之机。”沉吟了下,说道,“此外,黄河东岸、定胡县、离石县唐军的动态,也还要继续探查,任何风吹草动,都须即刻来报。粉堆、三藏,这个任务,你俩负责。再则,与黑闼、金刚等部再下一道军令,催促他们加快行军,尽早到达离石郡,以完成我合围之势。”
徐世绩、杨粉堆、康三藏和帐中诸臣应诺。
李善道又道:“怀吉,另外再辛苦你一遭,你从永和关渡河,潜入关中,再去见一次梁师都。将我军尽歼李建成部,已对李世民离石所部主力形成合围之消息告知他,促其再攻延安郡。延安郡的唐军守军,现下应是也已知了李建成被尽歼之讯,或许军心正乱。他如能趁机攻下延安郡,断掉李世民渡河西走的后路,待我尽歼李世民其部后,何吝王侯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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