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娃·威斯敏斯特,或者说,墨白。
她被修复好的身体此刻站在统战部高楼的天台上,不知所措地望着下方一尘不染的街道,火星基地的卫生建设是最好的,城市内循环系统也极其高效。
但是就在昨天晚上,制氧系统和恒温设置忽然运行紊乱,持续时间长达一小时左右,这正好是大多数居民深度睡眠的时间,因此不少人在睡梦中死去了。
很显然科研部出事了。
那时她正在科研部调试HME,并未察觉到异常,到了晚上,根据她最近繁忙的时间段,程序自动进入了睡眠。
在她醒来的时候,自己外形的壳子已经和所在建筑物一起被摧毁。
若不是HME替她阻挡了一波冲击,恐怕连核心也无法留下。
在她还没弄明白发生何事时,凯瑟琳和麻井直树死亡的消息已经传来,楚斩雨则被军方对外宣称停职休养。
一夜之间失去了三个战友的消息,墨白心情五味杂陈,恢复期的她被安排紧急休息,坐在大楼上眺望乱成一片的大街。
平心而论,中央区的确很美,鳞次栉比楼房腰身线条堪比水中的蛇鱼,在明晰的玻璃隔板之间随着电流变化而不断翻涌的光素纤维,如不断搏动的血管,将人类所必备的资源传输到每个出血口。
在街道上一盏盏灯光照射下,显得基地像个睡眼惺忪的孩子。
可惜地面的凌乱打破了这一切。
兵民齐上阵,蒙着白布的尸体搬了两个小时也没搬完,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听见声色各异的嚎哭和啜泣。
发生的太突然了,没有任何应急准备,想想看吧,如果你是一个人,刚从睡梦中醒来,摸到身旁的孩子伴侣父母的尸体已然成了僵硬的青白。
现在这样,表面上只是哀悼的气氛,就已经足够平静了。
思绪间,电流从她的指尖溢出,如发着光的泡沫,顷刻间破碎。
她脑海中仍然盘旋着几个问题:
凯瑟琳和麻井直树,怎么会突然死掉呢?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战役,每一次她都以为可能要是去他们中的一个了,可是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挺下来了。
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他们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突然死亡?
还有,楚斩雨去哪里了?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军委很少亏待过楚斩雨,就算他偶尔小小地叛逆一两回,苛责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暂时停职,身体抱恙…修养?”
认识楚斩雨这么久,从未见过这些词能和他挂上钩,军委一定在隐瞒什么,但是,为什么一点风声也走漏不出来呢。
政府办事的官员嘴巴跟万年的老蚌壳一般箍得死死的,任凭她怎么套话也不开口,墨白兴致冷淡地回到了天台。
她像只猫一样,喜欢寻找高的地方。
弥漫着血和粉尘的空气像劣质的水泥一样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耳朵和鼻腔仿佛被胶状物塞满了,她不喜欢消息闭塞的感觉。
腥气的血风如海边的气流……天幕系统正在紧急修复里,头顶的那个泡泡,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口倒扣在城市上空的铁锅,一个虚无的空洞,一只黯淡无神的黑眼睛。
虽然暂时没有了太阳,幸好城市照明系统还算完善,路灯像一盏盏水母一样浮在深海一样漆黑的城市中。
墨白自以为见识颇多,但是现在的情形还是让她感到手足无措。
一想到昨晚上麻井直树和凯瑟琳身亡,也许就在距离自己的不远处,如果当时自己能察觉到一点点异样,能够去帮助他们……
罢了,斯人已逝。
其实在抚摸着HME时,墨白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作驾驶员。
现在她感觉到了,换句话说,她怎么又不是精华版的HME呢?如果把生物机械拆掉换成他们一样的纯金属,她甚至能变成HME的驱动核心。
所有人都在悲哀地哭泣,代号为墨白的艾娃·威斯敏斯特干员,机械之脑和哀伤的情绪之间永远隔着一层奇怪而尴尬的隔阂;一直以来,她都习惯和楚斩雨来往,而这个主要来往对象突然消失。
墨白像个习惯定好闹钟,却在某一天没有被闹钟及时叫醒的上班族一样,在醒过来的一瞬间就心慌,且不知所措。
科研部可以直接对她下达指令,强行给她找点事做,不过科研部现在也是乱成一团;据说副建筑在不可抗的未知冲击力下轰然倒塌,虽然没有人员伤亡。
不过扬起的粉尘会堵住人类的口鼻,肺泡,那一地段的夜班族开着窗子通风透气,却惹来了杀身之祸。
有不少人因此窒息而死。
这时她看到了楼底下一前一后的两个女人:是奥萝拉和王胥,前者手捧鲜花,后者……墨白的视力在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只能看清她因为紧绷而抽搐的侧脸。
然后奥萝拉忽然把花掉在地上,双膝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王胥则蹲在她身边,轻轻地把她抱进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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