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静静地看着跪地的郝处俊,良久,才缓缓摆了摆手,语气释然,亦有几分疲惫:
“郝相起来吧。
朕知道你是为了大唐社稷着想,并非有意顶撞。
朕……朕也明白你的顾虑并非无的放矢。
禅让之事,朕不会再提了。
至于立储之事,关系重大,朕自会仔细考量,择日再与诸臣商议。”
郝处俊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起身,再次躬身行礼,
“陛下英明!臣谢陛下三思!
陛下能以社稷为重,放弃禅让之念,
实乃大唐之幸,天下百姓之幸!”
李治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郝处俊又行了一礼,才缓缓退出御书房。
殿内再次恢复寂静,李治靠在龙椅上,闭上双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御书房内的对话,很快便传到了武媚娘的耳中。
武媚娘她端坐于软榻之上,神色平静,听着王延年的禀报,眸中却无半分波澜。
郝处俊的话,句句都说到了要害之处。
他既点明了“辅佐”与“禅让”的本质区别,
给了武媚娘一个台阶下,
让她不必背负“觊觎皇位”的骂名,
同时也暗指武媚娘若接受禅让,便是“有非分之想”,
是意图篡夺李氏江山的逆臣。
这一番话,无疑将武媚娘架在了一个:
“要么守本分掌事,要么成篡权逆臣”的两难境地。
武媚娘此时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想要当皇帝的欲望。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那把冰冷的龙椅,
而是处理政务的权势,是能够在朝堂之上拥有话语权,
不被那些守旧朝臣掣肘、架空,
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治理天下,让大唐更加繁荣昌盛。
夜幕渐深,寝宫之内灯火通明。
李治靠在铺着软垫的软榻上,面色依旧苍白,眉宇间满是疲惫。
武媚娘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参汤,缓步走到榻边,将汤碗递到他手中,声音温柔:
“陛下今日在御书房议事,定是累着了。
这碗参汤是臣妾亲手盯着熬的,陛下快趁热喝了,补补身子。”
李治接过汤碗,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武媚娘,眼神中带着几分愧疚。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媚娘,今日郝相在御书房把话说得极重,
句句都提祖制、提天下,提李氏的基业,朕……朕听着心里也发沉。
先前跟你说的禅让之事,怕是不能如约顺遂推进了。”
说罢,他抬眼瞧了瞧武媚娘的神色,生怕她动怒。
毕竟禅让之事是他先提起的,如今却因为大臣的反对而改变主意,
于情于理,都显得他有些失信。
武媚娘却没有丝毫不满,
她在榻边坐下,轻轻握住李治的手,语气平静:
“陛下不必愧疚。
郝相所言极是,禅让之事本就不妥,臣妾从未有过觊觎皇位之心。
如今臣妾只愿辅佐陛下,为陛下分忧解难,处理好朝中政务。
若陛下将来立了新太子,臣妾也会尽心尽力辅佐新太子,
教导他如何治理天下,守护大唐社稷,绝无半分私心。
既然郝相已将其中利害分析得如此透彻,
还请陛下打消禅让的念头,
以社稷为重,以天下百姓为重,安心调养身体。”
李治看着武媚娘眼中的真诚,心中的愧疚更甚。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声音中满是感慨:
“媚娘,对不起,是朕太冲动了,没有考虑到祖制和朝野的反应,险些酿成大错。”
“陛下言重了。”
武媚娘微微一笑,笑容温婉却不失大气,
“臣妾身为天后,本就该与陛下同甘共苦,为大唐的江山社稷着想。
只要陛下身体安康,大唐国泰民安,
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寝殿内再次恢复安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响。
李治靠在软榻上,疲惫地闭上眼,心中却安定了许多。
武媚娘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眼神复杂。
李弘五七刚过,李治便按照武媚娘说的,将立储之事主动提上日程。
六月初五,
内侍手捧烫金册立文书缓步出列,清朗嗓音穿透殿内寂静,传遍四方:
“昔日孝敬皇帝李弘,
仁厚谦谨,惠泽万民,奈何天妒英才,不幸早逝,
致使国本无依,朝野忧心。
雍王李贤,素有贤名,敏而好学,躬行仁孝,
且通晓治道,可承大统、安社稷。
今奉陛下旨意,册立雍王李贤为皇太子,布告天下,大赦天下!”
言毕,内侍手捧明黄册宝,稳步走向阶下的雍王李贤。
李贤身着亲王蟒袍,身姿挺拔如苍松翠柏,面含恭谨却不失沉稳。
他上前一步,跪地接册,动作从容不迫、有条不紊,
殿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鎏金光晕,宛若天降祥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