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6
这一天,是她七十二岁的生日。
她这个人,一向喜静,尤其不喜欢过生日。
但想着,自己的生命怕是要到头了,所以,当祁衍之提出要给她举办生日宴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一大家子人难得聚在一块儿,热热闹闹的,也挺好。
生日宴过后,她见到了那个男人。
他眯眼缓缓朝她走过来,这个人,就算是老了,也自带一种风骨。
她看着他,还能隐隐间从那一张脸上看到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那双丹凤眼,自带玩味的笑,说道:“好久不见!”
女人垂眼,反问:“你确定…是好久不见?”
男人眼中,一抹诧异,未能逃过她的眼。
手指随意一伸,指向前方的一栋白色建筑,说道:“我在这里住了四十年了,对面的那一栋房子,什么时候闭灯,什么时候又亮起,你觉得我会一点都不知道吗?身后面跟了一条尾巴,就算我看不到,也总会感觉得到,别来无恙啊,祁总!”
原来她早都知道了,亏得他还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原来不过是在掩耳盗铃,此地无银三百两。
低垂下眼,试图绕开话题:“这些年,你…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好不好,你不都已经看到了吗?”
是啊,他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墨逸尘对她很好,他们过得很是安逸幸福。
所以,又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让心再一次的重创,感受那一份蚀骨的痛?
天空之中,落叶飘飞,地面铺了厚厚一层,脚踩上去,吱嘎吱嘎作响。
“我们到那边的椅子上去坐一坐吧!”她提议说道。
男人也不多言,只跟在她后头,两人在那边的长椅子上坐下。
“祁时宴。”喊出来这个熟悉的名字,一时之间,无比的惆怅。
“这些年,谢谢你,谢谢你终于放过了我。”
她抬眼,目视着面前的男人:“我更要谢谢你,护了我这四十年,亲眼见证了我的幸福。”
亲眼见证了她的幸福,这话仅仅只是说出口,已是心酸。
“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戳穿我。”
他盯着女人的眼睛:“谢谢你给了我机会让我跟在你的身后,远远的注视着你。
哪怕只是看你一眼,哪怕明知你的幸福已与我无关,南栀,这四十年,我甘之如饴。”
女人没有说话,陷在沉默里。
“栀栀。”他喊出这个久违了的称呼:“你现在愿意原谅我了吗?”
她笑:“原谅你,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他脸上一僵,半是笑半是玩笑:“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
“是啊,都那么多年过去了,我怎么还这么大的气性,你是不是想这么问?”
那双眸子,已没有了年轻时的神采,却多了一份年轻时没有的精明与睿智:
“祁时宴,一码归一码,我这个人,其实心眼儿很小,挺记仇的。
你害我死了两回,那么多的孩子,那么多条命,一个孩子记十年,我都得记你一辈子。”
她又摇了摇头:“不过,我不恨你,真的,恨一个人一辈子便说明要将一个人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一辈子。
那怎么行,在我心里占据最重要位置的那个人,只能是逸尘。
你…不够格,所以,我并不恨你。”
男人满不在意的舔舌:“你是不是想说,你这一生,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他不甘心,不死心的追问。
女人错开他的视线:“都这个年龄了,再来说爱不爱的,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祁时宴眸光黯下自言自语:“所以说啊,我这一生,就是一个笑话。”
一阵风吹来,风将两人的发丝吹起,一片叶子落在了她的头上,他伸手将那一片叶子拿掉,又顺手替她整理了乱掉的鬓发。
“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女人突然这么说道。
“什么,你说。”祁时宴眸子一亮。
也就那么一瞬间,对面之人还尚有一丝光亮的眸子,一下就不再聚焦,瞳孔扩大,空洞得如一个巨大的洞。
只听女人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说道:“死在我的前头,我就原谅你。”
那样的气若游丝,目光盯着他:“但可惜,我永远都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说完了这一句,她唇边荡出了一抹笑意,整个人倾斜靠在了椅子的一侧,手臂一垂。
祁时宴第一时间伸手去接,将人扶进自己怀里,而此时的女人,已没了气息。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她就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唇边还带着那一抹笑意,她安静得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可祁时宴知道,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没有试图去唤醒这个女人,他清晰的感知着这一具身体从温热到一点一点变凉。
几分钟后,泣不成声,泪水从眼角无声的滚落。
这个人,拗了一辈子,又倔了一辈子,如今,就连死也不要他,去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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