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道理,方南枝明白的。
“那师侄是什么看法?”
周子荆坐的端正了些:“祖父一生学医,在太医院时,也算医术顶尖的行列。饶是如此,在士族的眼中只是工匠,可以轻贱。”
“祖父心有不甘,医者,治病救人,低贱在哪儿?他希望有那么一天,医者如读书人般,受人尊敬。”
“我希望师姑,能完成祖父的心愿,让医者不落人后。”
“但这条路没人走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走,或许进庙堂,能有更多话语权。”
周子荆冲她眨眨眼睛。
又单手执壶,给她倒了杯茶。
“但祖父不想你有什么负担,他希望师姑选择想选的路。”
方南枝看着杯里荡漾的茶水,疑惑:“那师侄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周家有所付出,肯定想有所收获的。”
周子荆直言不讳。
祖父若是只自己教导弟子,家族是管不着的。
但他用了家族的势力,比如给方铜介绍的黄大人,比如秦家的新麦种能送到皇帝面前,都有周家暗中帮助。
周家算不上世家,也是个小家族,他们是要利益的。
方南枝微微颔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明白了。”
周子荆轻笑,并不一定要她立刻承诺什么。
“后日,我要去江南了,家族给出两个应试名额,不知道你兄长可有兴趣?”
方南枝抬头,目光灼灼直视他。
双方都明白,这多出来的名额,依旧是周家对她的付出。
说实话,方南枝感受到了压力,但她并不怎么焦虑。
她点点头:“多谢师侄,我回去问问哥哥。”
方南枝离开周宅,小脸上都是沉重。
从小,爹就教导她,受人恩惠要还的。
郑先生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以前她年纪小,不知道自家的事里,周家扮演了什么角色,可她长大了,有些事早琢磨过。
周家的恩情,她记得,她家人也记得。
方南枝在心中问自己,她能还的上吗?
她素来自信,也觉得自己足够聪明,但此时却不敢打包票。
天下没有女子能当官。
或者说,女子抛头露面做什么,都会让人诟病。
随着她年纪长大,方南枝越来越清楚认识到这点。
一个人再聪明再厉害,也不能扭转世道。这需要千千万万的先驱者,才能争取一线机会。
若是还不上这份恩情怎么办呢?
方南枝摸了摸心口,很平静,她并不紧张。
那就还不上吧。
爹说过,天下做生意就没有无风险的。
说句不要脸的话,周家多次帮助她,不是她求来的,一则看在周老的情分,二则看中她的潜力。
周家家大业大,想来做好了投资失败的准备。
若是她真的成为很厉害的人,定不会忘了周家。
若她只能做个普通的人,也不会忘恩,在小的方面回报他们就好。
爹和她讲过故事,一个农夫救了贵公子,公子伤好后,百金相报。
一个农夫救了孤寡老头,老头清醒后,时不时给农夫送些柴薪。
两者都是报恩,能力不同,方式不同罢了。
方南枝很快心安理得了。
说她无耻也好,脸皮厚也罢。总之,她不能被周家的恩情裹挟着往前走,师傅也不会希望她如此。
小丫头已经卸下心事。周宅,周老却举着一杯茶,半晌没动。
周子荆坐在他对面,叹气:“祖父,茶都凉了。”
周老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小子抠门,给个名额还得设个考验,老头子我用的着上火?”
周子荆嘿嘿笑:“师姑也长大了,总得锻炼锻炼。成大事者,都要脸皮厚,心黑手狠才行。”
“哦?”周老扫了眼孙子,竟是有些摸不透他心思。
他以为孙子这么做,是听儿子的,逼着徒弟努力去当御医,为周家留后路。
“祖父,我爹眼光可比您差远了,我当然站在您这边。”周子荆讨好一笑。
“只是,您想让师姑走的路太难,以后不知经历多少困难。总要磨砺她一二,若她扛不住周家的挟恩图报,或者为报恩失去本心,说明师姑还差的远。”
周子荆只是把一切摊开了,揉碎了告诉师姑。
相当于,压力给到师姑,重压下怎么选,他是不干涉的。
周老听明白了,暗骂这小子心思多。
“我们老周家子孙,向来老实忠厚,怎么到了你这里,就长歪了。”
周老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慢悠悠走了。
周子荆无语,他这是为谁?
再者,周家人虽算不上心狠手辣,但混迹在官场,哪有老实的?
方南枝高高兴兴回家,饭桌上,就把鹿鸣书院考核名额的事说了。
秦彦从府学退学后,经常去松园请教学问,学业上也有所精进,却进展很慢。
鹿鸣书院,他听说过。仅三年前,鹿鸣书院出了二十八位的举人。
要知道,每次考核,朝廷各地取用的举人,加起来也不过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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