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罗氏夫妇和宋家人都来了，说是要道谢。"管家王叔立在门边，声音压得极低。
路老爷子的手悬在半空，"道谢？"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我们和罗家最近有什么往来吗？"见王叔摇头，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请他们进来吧。"
脚步声由远及近时，路老爷子正在沏一壶新茶。紫砂壶嘴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直到听见那个清脆的声音——
"路爷爷好。"
茶水差点洒出来。路老爷子猛地抬头，看见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宋甜甜站在人群最前面，那双杏眼依旧明亮，只是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他目光下移，注意到少女手腕上缠着的绷带，心脏猛地一缩。
"甜甜？"他放下茶壶快步上前，余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快坐，都坐。"他招呼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宋家夫妇脸上那种强撑的尴尬，罗夫人泛红的眼眶，还有罗董事长时不时望向甜甜的眼神——这一切都透着古怪。
佣人们悄无声息地添上茶点。路老爷子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打量，"不知各位今天来是......"
"路老，罗董事长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得让茶局都微微震动，"我们是专程来感谢令孙皓宇的。"他看向身旁的妻子，罗夫人立刻从手包里取出一个烫金信封。
"这是？"路老爷子接过信封，触手沉甸甸的。
"令孙帮我们找到了失散十五年的女儿。"罗夫人声音哽咽，涂着精致指甲油的手突然握住宋甜甜的手，"就是甜甜。"
茶杯"当啷"一声砸在茶碟上。路老爷子看着低头不语的宋甜甜，又看向面色铁青的宋氏夫妇，突然明白那天宋老太太为何会突发脑溢血。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信封上——里面是一份股权转让书，罗氏集团5%的股份。
"这还不止，"罗董事长继续道，"皓辰和皓宇这两个月收购了林氏集团，而且查出了陆氏股价暴跌的真相。"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份文件，"所有证据都指向陈毅集团。"
路老爷子翻开文件，手指微微发抖。那些精密设计的做空记录，收买分析师的转账凭证，甚至还有陈毅董事长与他二弟的合影——全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他突然想起上周皓宇深夜回家时西装上的血迹，皓辰连续三天不接电话的异常。
"两个孩子......"他嗓子发紧，"都没告诉我。"
茶室里安静得能听见檀香燃烧的声音。宋甜甜突然抬头，"路爷爷，皓宇哥是为了找我才......"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宋夫人狠狠拽了下她的衣角。
路老爷子注视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她脖颈上还挂着他去年送的玉坠，发梢却不再是宋夫人一贯要求的内卷造型。现在的甜甜，更像罗夫人年轻时的模样。
"老爷子，"一直沉默的宋董事长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之前退婚的事......"
"老宋，"路老爷子抬手打断，"孩子们的事，我们这些老骨头就别掺和了。"他的目光扫过甜甜手腕的伤痕，想起浩宇书桌抽屉里那些寻人启事的草稿，"只要他们平安就好。"
离开时，罗夫人坚持要甜甜坐自家的车。路老爷子站在门廊下，看着两家人走向不同的豪车。暮色中，他分明看见甜甜回头望了眼三楼某个亮着灯的窗口——那是皓宇的书房。
"老爷，"王叔递来外套，"要叫少爷们回来吗？"
路老爷子摇摇头，摩挲着那份股权文件。晚风送来甜甜隐约的抽泣声，和罗夫人温柔的安慰。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黄昏，罗家那个三岁的小女孩在百货公司走失的新闻曾轰动全城。
"备车。"他转身时吩咐道，"去医院看看宋老夫人。"走到第三步又停住，"等等，先给皓辰打个电话，问清楚他手上的林氏股份是怎么回事。"
上楼时，路老爷子在三楼走廊驻足。皓宇的房门虚掩着，地上散落着地图和照片。他弯腰拾起一张——甜甜在火车站的长椅上蜷缩着睡觉，身上盖着明显是皓宇的西装外套。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暴雨那天，也就是浩宇高烧40度还坚持去公司的那晚。
回到书房，路老爷子拨通了二弟的电话。当对方提起"陈毅今年的分红"时，他平静地打断："明天上午九点，带上你所有陈毅的股权证明来董事会。"
挂断电话，他打开保险箱取出一份尘封的遗嘱。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正好照在受益人那栏"路皓宇、路皓辰"的名字上。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他走到窗边，看见皓宇的跑车缓缓驶入庭院。年轻人下车时抬头望了眼甜甜离开的方向，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疲惫。
路老爷子轻轻拉上窗帘。茶桌上，罗家送的谢礼旁放着甜甜落下的发绳——和皓宇手腕上那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