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愈急,雪愈密。
中军大帐的牛皮帷幕被吹得猎猎作响,仿佛无数冤魂在拍打营帐。
史文恭解下猩红披风扔在帅椅上,露出内里暗沉的鱼鳞甲。
甲片上细密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每一片都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当他俯身去拾滚落在地的兵符时,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血痕——大概是方才攥碎密信时被纸张划破的。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史文恭缓缓直起腰板,脸上的悲痛已化作冰封般的森寒。
当帐外卫兵高声通报"军师到"时,他正用拇指抹去桌案上晕开的墨迹,那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刀锋上的血迹。
摇曳的烛光中,墨迹被拖成长长的一道,宛如夜袭大军留在雪地上的车辙印。
——————————
自从史文恭将张开与石秀二人留下协助孙安镇守河北东路后,孙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便将这二位猛将派遣至冀州驻防。
冀州地处河北东路最西端,与河北西路的赵州接壤,地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孙安之所以选择将张开与石秀调往此处,正是看中了二人勇猛果敢的性情,以及冀州在战略上的关键位置——若吴玠的大军绕过洺州,从赵州突袭而来,冀州便是首当其冲的屏障。
临行前,孙安亲自为二人送行。
那日天色阴沉,乌云压城,仿佛预示着前方战事的凶险。
孙安身披铁甲,站在城楼上,目光凝重地望着即将出征的将士们。
他拍了拍张开的肩膀,沉声道:
"此番前去冀州,责任重大。吴玠用兵诡诈,你二人务必小心谨慎,切莫轻敌冒进。"
石秀抱拳应道:
"孙将军放心,我等必不负所托!"
孙安又叮嘱道:
"冀州城防虽固,但周边县郡亦不可疏忽。若有异动,当立即传信于我。"
张开郑重点头,随即翻身上马,率领一万精兵浩浩荡荡地向冀州进发。
大军行进数日,终于抵达冀州州府信都。
信都城高墙厚,守备森严,但张开与石秀并未因此松懈。
入城后,二人立即召集城中将领,详细询问边防情况。
得知近河北西路方向确有宋军调动迹象,张开眉头紧锁,对石秀道:
"看来吴玠确有图谋,我等不可坐以待毙。"
石秀点头称是:
"不如先巡视周边县郡,加固防务,以防不测。"
张开深以为然,当即决定亲率三千兵马出城巡视,留下七千精锐镇守信都。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张开与石秀便披挂整齐,率领三千铁骑离开信都。
秋风萧瑟,卷起漫天黄沙,打在将士们的铠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沿途所见,百姓们神色惶恐,显然已被连年战乱折磨得疲惫不堪。
石秀见状,不禁叹道:
"若不能早日平定乱世,黎民何以安生?"
张开握紧手中长枪,沉声道:
"正因如此,我等更需竭尽全力。"
巡视数日,二人先后检查了武邑、枣强等县的防务,每到一处,皆亲自登城查看,督促守军加强戒备。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新河县。
新河县城虽小,却是通往冀州腹地的要冲。
入城时已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将城墙染成一片暗红。
城头上的守军见大军到来,连忙打开城门。
新河县守备是个年近五旬的老将,见到张开与石秀亲至,既惊且喜,连忙上前行礼。
张开下马扶起老将,肃然道:
"老将军不必多礼。如今战事吃紧,新河县防务可有疏漏?"
老守备答道:
"回将军,下官日夜不敢懈怠,已加派双倍人手巡逻城防。"
石秀环顾四周,见城墙上的守军确实精神抖擞,略感欣慰,但仍叮嘱道:
"值此非常之时,宁可多费些力气,也不能有丝毫大意。"
老守备连连称是。
当晚,二人在县衙后院暂住。
连日奔波已使他们疲惫不堪,但张开仍不放心,又亲自去城墙上巡视了一圈。
夜色如墨,星光黯淡,远处山峦如同蛰伏的巨兽,隐约可见。
张开站在城头,望着黑暗中的旷野,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回到住处,他对石秀道:
"我总觉得今夜太过安静,似有蹊跷。"
石秀正在擦拭佩刀,闻言抬头道:
"将军多虑了吧?斥候方才回报,方圆二十里内并无敌军踪迹。"
张开摇摇头:
"或许是我多心了。不过还是传令下去,让守军加倍警惕。"
石秀点头应下,随即吩咐亲兵去传达命令。
殊不知,就在新河县城外五里处的密林中,一支大军已悄然埋伏多时。
这支军队纪律严明,人马皆衔枚裹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为首的将领身披银甲,面容冷峻,正是大宋边军副帅刘光世。
他立于林间,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远处新河县城的轮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