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是该死的寂夜。
沈安若送回柳霖霖后,本该留在赵府,却鬼使神差的再次现身在街头。
柳霖霖的确醉了,且醉得一塌糊涂;可她沈安若却是半醉半醒,七分神智已随着烛火飘摇。
酒呢,有时是个好东西,能使人放大胆量,也能使人寻到真我,亦能使人全凭感觉跨步慢走。
实际上呢,她是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只是难以启齿,又多有隐晦,不如就借着醉意随心而去。
只因说出后,定会被人嘲笑,也定会被人当作疯子。
——如果她告知赵府中人,她想再被行刺一次,恐整个赵府的人都会被惊愕住,且还会想尽办法拦下她。
——可她的确想再被行刺一次,或许只有这样妖?才会出现;倘若出现的是齐麟,她也一定会手脚并用、外加牙齿,死死“锁”住齐麟不放。
她虽这般期待着,也尽可能地往小巷和房角钻,可就是遇不到所谓的刺客。
——别说刺客了,连个像刺客的男人都遇不到,真他娘的晦气。
走着走着,她已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处四方宅院前,这宅院不大不小却极其暖心。
暖心的是景,亦是曾经的人,院内无论布局还是园景都十分讲究。
这就好比精致的小宅,在面积上不会给人奢侈感,在装饰上却能使人深感高不可攀。
在这个世上,并没有真正高不可攀的东西;若有,也只能是一番意境。
——一个人的境界是无法被效仿的,就算照搬也定会在细微处显现破绽与失衡。
——一根草看似微不足道,一枝花也不易体现出价值,可与院景融为一体后,就会瞬间发觉这根草就该在这里,那枝花也只能在此处绽放。
遗憾的是,以往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倒不至于满目萧肃,却也能看到翘角的老漆和铜环下方的锈迹。
正因沈安若见过它原本的样貌,才有了如今的钝痛不已。
她曾在这宅院中养过伤,那一次她被一女子当街捅了一刀,虽只是划伤了腰部,却也昏迷了过去。
她苏醒后,就已在这处宅院中,且还因十位娇艳如花的女子对齐麟生了恨意。
经过一番“无理取闹”后,才知晓这宅院乃是十八位女将的住所。
误会是解开了,沈安若却也生出了自卑心理。
那时,她虽还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姑娘,倒也听过他人对纨绔子弟的定义。
——嚣张跋扈、冷酷无情,挥金如土、美人在怀。
——这大概是她能想到的所有词汇,亦是她对纨绔仅有的认识。
可事实告诉她,她错了...
——原来,纨绔身侧还能有十八位誓死效忠的女子,不但样貌出众,还各个身怀绝技,随便拎出一人都极具杀伤力。
她们就像是护在佛祖身侧的十八罗汉,让人无法忽视,亦使人不敢冒犯。
现在,沈安若已推开了东侧的房门,这房中似还残留着她的气息,熟悉的陈设,熟悉的物件,还有那止不住的回忆。
然,眼前的死寂,终是代替不了旧日的生机。
沈安若正是来寻生机的,生机是一人,一个躲藏起来的人。
“齐麟...你到底在何处...”
她的影在滑落,手中的烛火似也拔高了很多;待到身体触地,她的影和手中的烛火又仿佛成了死物。
——影,没再动;烛火,也没再变化,正在发生变化的只有她的心和那冰冷的两行泪。
她不愿走,也不甘放弃,她成了最卑微的存在;有时,等待岂不就是那般得卑贱?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竟在某一刻泛起了微光。
微光,绝不抢眼,还极易被人忽略。
但,哪怕再微弱的光也能照亮最阴暗的地方。
那些深陷渊底,连一口新鲜空气都无法呼吸的人,只要能看到微光就能使她们瞬间充满力量。
因为,那已不再是微光,而是希望。
哪怕这希望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希望,她们也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去拥抱、去拥有!
沈安若就冲了上去,纵使几度踉跄,她的眼眸都未失去过渴望。
直到梦被破灭,念头被搅碎,她依旧“不依不饶”地想要寻到一些答案。
“您是?”
她眼前之人一副老态,脊梁如被风雪压弯的古松,脸上的褶皱也似被利刃道道划刻。
但,她却不怕这位老者——因为那位老者先生了怯意,面对突然冲出屋外的沈安若,那老者不仅满目惊悚,还连退了好几步,甚至做出了随时逃离的姿态。
沈安若没再逼近,她既已问出了想问的话,那她就期待听到回应。
老者挑灯聚眸,见沈安若惊世绝艳又一脸泪伤,竟微声反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沈安若渐渐松弛神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我的身体和影子还未分离,所以,我应该还是人。”
老者眨了眨眼,似有些难以理解,不过他还是朝地上看了一眼,“你的确有影子,你的鞋上也有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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