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阙阁”被查封的邸报尚未送达,景都城上空的信鸽便已归巢。
当,各府衙管事解下鸽足上那轻飘飘的竹筒时,指尖触及的却是令人不安的空荡。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一丝风声,只有那刻意的、意味深长的空洞。
这空无一物的竹筒,如一张沉默的催命符,仿佛在冷冷昭示着四个字——要变天了。
夜幕降下后,六部烛火通明,就连大理寺、景都府衙、乃至御史台都无官员走出,他们像是皆在等待着什么...
这等待是一种煎熬,因为没人能说清到底要等什么,单是这一点就足以令人抓狂。
刑部书房,空气已然凝滞,刑部尚书郑崇业用那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紫檀大案的边缘,指节嶙峋,白得发青。
案头那盏冰裂纹瓷杯里的残茶早已冷透,杯壁凝着浑浊的水汽。
他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里布满血丝,像两颗嵌在枯骨里的劣质玛瑙。
一份薄得可怜的卷宗摊在案上,墨迹干涸,纸页在烛火下也变得脆黄。
郑崇业已在这卷宗上停滞了多时,其内容也是有关于素棠的。
不过,其内容是长是短,是详实点还是掺点假却又是一门极大的学问。
显然,郑崇业已打算弃掉素棠。
可这一做法却又绝不高明,最高明的做法也是从未和素棠有过交往。
然,自打皇城司的信鸽落入刑部后,他怕是已无法与素棠完全撇清关系了。
既无法撇清关系,就要苦思冥想该是怎样的关系;这也不难理解,朋友尚能分为点头之交与刎颈之交,那这关系自然也能分为被迫和自愿。
他与素棠相交当然不会存在被迫的成分,可若是不得不结交素棠...或是,素棠那藏有他的什么把柄,那是不是也能扮演成一个受害者了?
他想到这里已感头痛欲裂,因为任何一种说法都要有完整的逻辑去圆、去形成闭合...
尽管几只信鸽成不了什么罪证,但他一生经营却绝不能毁于一旦。
“来人啊,让孟大人前来见我。”
书房外,人影一揖,便疾步而去。
片刻后,刑部侍郎孟广桧更显匆匆,入书房前还不忘整理一下官服。
“尚书大人,可有事吩咐下官?”
郑崇业忙招呼孟广桧坐下,并为其添了茶,随之,含笑落座一旁。
“孟大人,你是知道的...自打你女儿孟瑶失踪后,我们刑部上下可都没闲着。该查的地方也查了,该派往城外寻找的人也派了,可迟迟未有消息,也非你我之愿,但,我们刑部终是已经尽心尽力了...”
“这按道理说呢,我们都是自家人,也皆为圣上办事。只是,这些年刑部难免有需要麻烦他人的地方,而,“云阙阁”的素棠大人又是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说实话,本部堂平日里确实和素棠有过交际...”
“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不止本部堂,想来这景都城内大小官员也都与素棠极为亲近...这不都是奔着能为圣上好好办事去的嘛。”
“可方才...听说靖朔郡王亲自带兵查封了“云阙阁”,本部堂虽知素棠已在三日前就被带至了皇城司,可也压根没料到会如此严重呀...对于,素棠所犯之事,本部堂更是一无所知呀。”
孟广桧眸光停滞间,似已明白郑崇业想要表达什么了...
在郑崇业说话期间,他虽一直垂眸紧盯着手中茶盏,细磨着茶盖,心里却是亮堂得很。
“尚书大人是想让下官找靖朔郡王...说明一些情况吗?”
郑崇业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说明情况,是想让孟大人引荐一下,本部堂想亲自拜访一下靖朔郡王。”
孟广桧,迟疑道:“这...这恐怕不妥吧...毕竟,下官也没和靖朔郡王见过几面,更不晓靖朔郡王的喜好,万一有所冒犯...”
“不会。”郑崇业虽始终带着一脸柔笑,打断孟广桧的话时却是斩钉截铁、威严有力,“本部堂都听说了...听说孟大人曾在凤鸣桥畔恳求过靖朔郡王,郡王不仅亲自搀扶起了你,还应下了你的请求...这足可说明郡王对你并不反感,还甚是欣赏呢...”
“欣赏?”孟广桧,淡淡一笑,“怕是郡王爷同情本官多一些吧...”
郑崇业当即拍了拍孟广桧的肩头,一本正经道:“本部堂知道...本部堂都知道...孟大人你毕竟寻不到了女儿,可寻不到并不代表着就永远找不到了呀。此次,靖朔郡王如此兴师动众应是已掌握了什么线索,本部堂相信贵女失踪案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孟广桧斜了一眼郑崇业,试探道:“尚书大人,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郑崇业撩袖,豪气道:“我们都共事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不能讲的?”
孟广桧慢饮一口茶水,似在暗暗积攒勇气,在茶盏下移间,不缓不慢地说道:“尚书大人当真不知素棠这次所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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