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人堆里飘出几道声音,皆是不满她先前无礼的:“江小姐未免太偏心夫婿。李大人这字虽还行,但属实矮了谢公子一头。”
江盈蹙起眉头,久久没听见谁反驳,便知李清文当真输给了个没家世没功名的穷小子。
她像个输不得的小孩,颇稚气地问谢消庆:“你书读得怎么样?”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谢消庆答:“尚可。”
“四书五经读过吧?”
“读过。”
牛乳茶已经凉了,江盈随手倒进花盆,懒懒道:“都说文无第一,这字的高低要怎么论?虽说我爹爹求你的字,可他日理万机,看不了那么多东西……”
“不如这样,你和清文比背《中庸》,倒背,谁背得长我就判谁赢,让人把他的字呈给爹爹。”
她东拉西扯说了一堆,就为给李清文找回场子,可这法子实在太幼稚。
谢消庆暗叹荒唐,江尚书一世英名,竟养出这么个女儿,还招了个人面兽心的女婿。
没等他开口,李清文就已朗声背颂,流畅无误,仿佛手中有书照念一般。
谢消庆甘拜下风,江盈开心笑笑,满脸骄傲地问众人:“我家清文厉害罢?”
她问这话时,李清文仍未停声,口中念诵不止。
众人哭笑不得,都夸李清文好记性,同时暗叹他真拉得下脸陪江盈胡闹。谢消庆望着他低眉顺眼的侧颜,心说这和捡骨头的狗有什么区别?
江盈又道:“只要我不喊停,清文能一直背下去。”
她语气轻松,像小孩在炫耀玩具。众人同情地看向李清文,日日伺候这位小祖宗,东床快婿可不好当。
这时,厅外有仆从传话:“小姐,宴开了,老爷让您与各位大人过去。”
众人如蒙大赦,三两抱团离去。
谢消庆坠在尾上,是最后几个走的,直到他迈出槛,耳后还有李清文平平稳稳的念诵声。
毫无波澜的语调回荡反响,混着穿堂而过的风雨声,莫名有些诡异。
谢消庆没忍住,回眸望了一眼,竟见厅中只剩李清文一人,平静地倒背年少时苦读的经书。
厅角的帘子挑开,一个婢子支出头,没好气地冲李清文说:“小姐都走了,你还杵在这里做甚么?”
李清文敛了话音,恭敬道:“阿盈说她不让我停,我就一直背下去。”
婢子嗤嗤笑,说不清是嘲讽他谄媚太明,还是为主子有条好狗高兴,笑过一阵后招了招手:“你快些随我走,老爷与世子爷都在座上,小姐让你去见过。”
“是。”李清文颔首,快步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谢消庆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