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汉子怪道。
“爷说那东西难得,万万见不得光,吹不得风,受不得潮。”
汉子嘀嘀咕咕着走了。
昭昭略作思索,计上心头,先寻了王府侍卫,让抬礼去侧厅,又花几块碎银,从江府下人口中打听谢消庆去了哪。
内厅原本有谢消庆的座,但他没去,反而挤进外院的席。
同席的人不认识他,以为是哪家长随跑来蹭吃喝,言行举止都存了轻蔑之意。
当昭昭找到他时,他呆呆坐在凳上,半个身子都露在飘雨的亭角,衣裳湿了一片。
昭昭把他提溜出来,皱眉问:“你怎不去内厅?”
江尚书请他来,必会安排妥帖。
谢消庆支吾着,不肯袒露心迹,便说起江尚书请他写字的事,昭昭听后叹气:“成事不足。”
叹完又问:“你可准备寿礼了?”
谢消庆掏出怀里的小木匣,昭昭打开一看,里头竟是一尊镶金玉佛,俗气东西,江尚书岂会中意?
她无奈阖眼:“败事有余。”
说罢不再耽搁,扯着人便往内院去。
谢消庆不解其意,昭昭冷淡道:“你是蠢货不要紧,有我就行。待会我送你一场造化,千万接住了。”
厅内还在挨个献寿礼,你方献罢我登场,吵吵嚷嚷,昭昭安排谢消庆坐下,没多言,提步进了侧厅。
她扫一眼地上寿礼,果不其然瞧见贴了李清文笺头的箱匣,紧挨在宁王府寿礼后头。
好巧不巧,那东西和谢消庆的玉佛差不多大小。
方才那小童嘱咐不可打开看,又多加嘱咐,想来这东西异常娇气,除李清文外未有人知。
侧厅无人,昭昭弯下腰,装作验视王府寿礼,俯仰之间,迅速换了两方木匣上的笺头。
阿弥陀佛。
只求那废物接得住她的苦心。
昭昭快步回到屏风后,正和江家侍女低声说笑的何必望过来,见她靴面湿得厉害,不像只出去吩咐一句话的样子,问道:“昭昭儿,这是往哪去了?”
昭昭云淡风轻,寻个由头敷衍过去。不等何必多问,厅中唱礼声高高响起:“学生谢消庆——”
笺头微湿,后续字迹晕开,负责唱礼的管家问向座中:“谢消庆谢公子可在场?后头的字看不清,劳烦您自己出来念。”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一党何时添了人?
不起眼的角落里,谢消庆缓缓起身,走到厅中,接过管家手里的笺头,朗声念出下半段贺词,最后向江尚书遥遥拱手:
“学生贺尚书大人寿。”
他先前不在,这会儿却湿着半裾衣裳现出,江尚书断定他受了委屈排挤。
“谢公子。”江尚书冷一眼身边骄纵的女儿,指了个主桌空位说:“厅角漏雨,你来上面坐。”
众人错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哪受得起这般抬举?
谢消庆也懵,但盛情难却,他只得走上前。
主桌上都是顶天大的人物,江尚书,世子爷,一方大员,天子近侍……看来看去,也只有江盈和李清文矮些。
他挪了空凳,想挨着坐下,谁知才抬屁股,江盈就把凳子踹开,蛮横道:“你身上湿嗒嗒的臭死了,离我远些!”
八宝圆凳咕噜噜滚到谢消庆脚边,他霎时红了脸,难堪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尚书皱眉横过去,正要责怪江盈不懂事,一道淡然声音响起:“谢公子,好久不见。”
修逸撩起眼,语气熟稔,神情却十分疏离,指了指身边的空座:“来。”
谢消庆坐过去,江盈还不肯放过他,倨傲问:
“我爹爹如此抬举你,你备了什么寿礼?”
屏风后的昭昭悬紧了心,只求这呆子千万别乱答。
谢消庆心里没底,瞟了眼垂眸不语的李清文:
“此物珍奇,说出来反倒失了新意。还请管家呈上,由尚书大人亲自打开。”
李清文似有感应,蓦地望过来。
江盈依旧不屑,正要笑着讥讽,江尚书冷眼压住,转头对谢消庆说:“你有心了。”
管家呈上,江尚书接过,这是一方不起眼的木匣,毫不华贵,古朴且拙。
江尚书下了铜锁,正要启开,一道灼灼目光烫得他手背发热。
他侧目,见李清文定定望着木匣,神情有些古怪,便问:“清文,你怎么了?”
李清文笑了笑,没笑出声:“无事,好奇谢公子是何巧思罢了。”
木匣启开,匣内物什十分灰败,是老旧泛黄的纸页,透着一股腐气。
江盈掩了鼻,嫌弃道:“这是甚么东西?”
江尚书原也瞧不出,可随着手指轻轻翻动,他看清纸上笔墨,目光渐明,沧桑的面容浮现真切的喜悦,怔怔望向谢消庆:“……这是韩昌黎真迹?”
谢消庆比他还懵,受着李清文的眼刀子,硬着头皮说:“是,学生家传之物,听说大人尊韩愈为唐宋八家之首,便贸然献上了!”
文人惜笔墨,正如武将爱刀剑。
江尚书虽然清贵,但也免不了有些物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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