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战场如同一个巨大的、沸腾的绞肉机,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焦糊味!
“万胜!督师万胜!!”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从明军阵中爆发出来,压过了所有的厮杀声。
多铎艰难地转动脖颈,顺着士兵们狂热的目光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高坡上,一杆玄色大纛迎风猎猎!
斗大的“魏”字如同定海神针,矗立在硝烟之中!
魏渊身披玄甲,端坐马上,身影在弥漫的烟尘中若隐若现,却散发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正是这面旗帜,这个人,让这些明军士兵变成了疯狂的野兽!
紧接着,多铎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一面残破不堪、沾满了他自己和他亲卫鲜血的镶白旗王旗,被一名明军军官用长矛高高挑起,如同战利品般,在“魏”字大纛旁边,在辽阳城下,在数万双方将士的目光中,肆无忌惮地招展!
“啊——!!”
多铎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那是他的旗!是他镶白旗的象征!是他亲王身份的荣耀!此刻却被敌人如同破布般展示,这是对他本人、对整个镶白旗、对整个大清最赤裸、最恶毒的羞辱!
他挣扎着想扑过去,想撕碎那面旗帜,想咬死那个举旗的明军!
但沉重的镣铐和肩胛的剧痛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在地上徒劳地扭动,屈辱和愤怒的泪水混着血水,模糊了视线。
城头上,他能隐约看到守军士兵惊惶失措、面如死灰的脸。他知道,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王旗被辱的景象,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辽阳城内清军残存的士气。
夜幕降临,辽阳城外的喊杀声并未停歇,只是变得更为压抑和沉闷。
祖大寿的部队轮番进攻,保持着持续的压力。魏渊的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
沙盘上,辽阳城的模型已被各种代表进攻方向的红色小旗插满。
魏渊眉头微锁,正与吴三桂、祖大寿等核心将领推演着明日总攻的细节。
此战志在必得,必须一举收复辽阳这个重镇!
“报——!”
帐外传来赵信刻意压低却难掩一丝急促的声音。
魏渊头也不抬:
“进。”
赵信掀帘而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普通百姓粗布衣服、浑身尘土、狼狈不堪的身影。
那人帽檐压得极低,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师傅。”
赵信快步走到魏渊身边,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锐利地扫了一眼帐中诸将。
“有紧急军情,需单独禀报督师。”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吴三桂等人都是人精,看到赵信如此郑重其事,还带着一个明显刻意隐藏身份的人,立刻意识到事情绝不寻常。祖大寿率先起身:
“督师,末将去看看攻城器械准备情况。”
吴三桂等人也纷纷会意,拱手告退。
很快,大帐内只剩下魏渊、赵信和那个神秘人。
魏渊这才将目光投向那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借着烛光仔细打量。
那人脸上沾满泥灰,嘴唇干裂,但眉眼间依稀可见一丝养尊处优的痕迹,尤其是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
当那人抬起手,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拂尘的动作时,魏渊瞳孔猛地一缩——太监!
而且是宫里有品级的大太监才有的做派!
“督师在上!”
那人见再无旁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尖细的嗓音再也掩饰不住。
“奴婢司礼监随堂太监张诚,奉王公公之命,冒死突围,特来传旨!”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裹,颤抖着打开几层,露出一卷明黄色的绸缎——正是皇帝的勤王诏书!
他双手高举过头顶,呈给魏渊。
“勤王?!”
魏渊心中咯噔一下!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他因即将攻克辽阳而有些亢奋的神经!
他一把抓过诏书,心中电转。
李自成在西安称帝的消息他早已通过情报网知晓,但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和斥候回报,闯军主力应该还在山西、宣大一带动荡,被边军和关隘阻挡,短期内绝无可能威胁京师!
难道历史改变了?还是情报有重大疏漏?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迅速展开诏书。
目光如电般扫过上面的字句,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难看!
诏书内容极其简短,却字字千钧,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迫和绝望!
核心只有一个、京师危急!命魏渊火速统帅关宁铁骑,放弃一切辽东战事,星夜勤王护驾!
落款日期:崇祯十七年三月初一!
“三月初一?!”
魏渊猛地抬头,看向赵信,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赵信!今日是几号?!”
赵信也被魏渊的反应惊到了,立刻回道:
“回督师,今日是三月初七!”
“三月初七……”
魏渊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四肢百骸都冰凉一片!
诏书是三月初一发出,张诚用了六天时间才送到前线!这六天,对于瞬息万变的战场,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