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真有力气!”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稀稀拉拉却真诚的叫好声,沉闷的空气似乎也松动了一丝。莫笑尘满意地点点头:
“好!是块当兵的好料子!登记上!明儿一早来校场报到!”
场面虽然简陋寒酸,甚至有些混乱,却透着一股顽强的、从泥土里挣扎出来的生气和微弱的希望。
莫笑尘看着这些被生活磋磨得粗糙不堪,却依然挣扎着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面孔,心里默默盘算着。
这些汉子,就是未来新军的骨血,是他手里仅有的、能用来打磨利刃的粗胚铁料。他得把他们拢住,练出来。
就在这时,人群边缘一个身影引起了莫笑尘的注意。此人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青色长衫,身形不算特别魁梧,但肩背舒展,腰杆挺得笔直如松,站在一群或佝偻、或粗犷的汉子中,如同鹤立鸡群。
他的脸庞清瘦,带着书卷气,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沉稳,像两口深潭,平静下似乎蕴藏着力量。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切地往前挤,只是安静地观察着,目光扫过招募点,扫过莫笑尘,也扫过那些狼吞虎咽的新兵。
他分开人群,步履从容地走到长桌前。没有粗声大气,而是先对着莫笑尘端端正正地拱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儒生礼,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教养。
“学生杨寅,开平卫军户子弟,幼读诗书,侥幸得中秀才。”
青年的声音清朗平和,在嘈杂的环境中清晰地传入莫笑尘耳中。
“今闻朝廷募兵,旨在抗虏御边,靖难安民。学生虽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然家国蒙难,匹夫有责。愿效班定远投笔,请大人收录,投效军前,以绵薄之力,报效家国!”
“秀才?”
莫笑尘着实有些意外,身体微微前倾,上下仔细打量着杨寅。乱世之中,识文断字的读书人本就金贵,更别说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大多想着如何保全自身或钻营出路,主动投军吃粮的,凤毛麟角。
“读书人好啊!军中正缺识文断字、能写会算的人才!不过……”
莫笑尘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带着审视。
“杨秀才,当兵可不是在学堂里念‘之乎者也’,是要实打实吃苦的!风吹日晒,摸爬滚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更要紧的是,上了阵,是真刀真枪,要豁出命去拼的!你这身子骨……”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落在杨寅那身显得过于文弱的长衫上。
杨寅闻言,并未急于辩解,只是嘴角露出充满自信的笑意。他再次拱手:
“大人,学生虽习文,亦未敢忘强身健体,请大人一观。”
说罢,他转身走向那个刚刚被黑壮汉子举起的石锁。
人群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一个穿长衫的秀才要举石锁?不少人都带着看笑话的神情。
杨寅在石锁前站定,并未像那汉子般吐气开声,他只是缓缓调整呼吸,眼神沉静如水。
然后,他沉腰屈膝,左脚向前半步,重心下移,双手稳稳握住冰冷的石锁柄。
动作标准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他深吸一口气,腰腹核心骤然发力,背脊如弓弦般绷紧,一声低沉而短促的“起!”,双臂肌肉贲张,那百十斤的石锁竟被他稳稳当当地举过了头顶!
动作虽不如那汉子迅猛爆裂,却异常沉稳、流畅,显示出极好的协调性、核心力量和一种举重若轻的掌控感。
他稳稳地举着,手臂甚至没有明显的颤抖,片刻后才缓缓放下,气息也只是略有些急促。
“好!”
莫笑尘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中精光爆射,满是惊喜和赞赏。
“好小子!好个文武双全的杨秀才!不简单!真不简单!”
他绕过桌子,走到杨寅面前,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力道比刚才拍那瘦小子时还重了几分。
“杨寅是吧?本官收下了!就凭你这身力气和胆气,还有这份功名!先委屈你做个书记官,负责登记造册,管理新兵营的文书档案!不过,”
莫笑尘话锋一转,带着老兵特有的促狭笑意。
“操练队列、打熬筋骨这些,你也得跟着新兵蛋子们一起练!别以为识几个字就能躲懒耍滑!咱这新军,要的是能文能武的真汉子!”
杨寅放下石锁,脸上并未因赞赏而露出得意,只有一种沉稳的喜悦和眼底深处那抹被点燃的、不易察觉的锐利锋芒。
他再次拱手,声音依旧清朗,却多了一份铿锵:
“学生遵命!谢大人收录!定当恪尽职守,不负所托!”
莫笑尘看着杨寅走到老书办身边,拿起笔,蘸饱墨,开始一丝不苟地登记名册。
那握笔的姿势标准有力,落笔稳健,字迹清晰工整,与老书办那歪歪扭扭的蟹爬字形成鲜明对比。莫笑尘心中暗自点头,甚至有一丝捡到宝的窃喜。
这绝对是个好苗子!
不仅有文墨功底,更有筋骨力气,难得的是那份远超年龄的沉稳气度和主动投军的志气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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