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镜中倒影,鹅黄真丝旗袍领口别着的翡翠胸针硌得锁骨发疼,这是今早三婶特意送来的,说是"年轻人该有些亮色"。
"馨兰,客人到了。"叩门声惊飞了廊下的白鸽,她最后瞥了眼楼下花园里攒动的人头,转身时指尖拂过旗袍下摆暗绣的银杏叶纹样,此刻正随着步伐在裙裾间若隐若现。
餐厅穹顶的浮雕下,十二人圆桌已摆满官窑瓷器。叶馨兰刚踏入门槛,就被二姑妈拽到主位左侧:"快看,这是你赵伯伯家的明远,刚从斯坦福读完MBA。"她这才注意到斜对角坐着个穿定制西装的年轻男人,胸针是梵克雅宝的蝴蝶,腕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蓝光。
"叶小姐久仰。"赵明远起身时,身后落地窗恰好映出他精心打理的背头,"听说您放弃了教育部而是选择了基层经济园区工作?"他说话时指尖轻叩高脚杯,杯中波尔多红酒泛起细小涟漪。
叶馨兰微微颔首,发间珍珠簪子随动作轻晃:"不过是做些基础协调工作。"她注意到赵明远左手小指戴着枚蛇形尾戒,蛇眼镶嵌的祖母绿在暖光下泛着妖异光泽。
坐在主位的叶老爷子突然开口,紫砂壶嘴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眼角的皱纹,"明远啊,你父亲上周还和我提过,等你毕业后来后,想在城南拿块地做科技园?"
赵明远眼睛瞬间发亮,上身前倾时西装褶皱里渗出雪松香:"家父正愁没有专业团队运营,如果叶小姐能……"
"科技园项目该找经开区管委会。"叶馨兰突然用银匙轻敲骨瓷碗沿,清脆声响打断对方话语,"我以前在园区主打电子信息,和贵府的生物医药方向不太契合。"她说话时目光扫过餐桌中央的苏绣屏风,上面绣的并蒂莲在暖光下红得刺眼。
三姑妈见气氛微妙,连忙打圆场:"馨兰啊,这是你李叔叔的侄子……"
晚宴进行到主菜环节时,花园突然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
叶馨兰望着侍应生推来的七层甜品塔,最顶层的翻糖玫瑰让她想起金霖爀办公室窗台那盆真正的蓝玫瑰,那是她偷偷放的,每周都托人换水。
"叶小姐喜欢莫扎特?"赵明远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香槟杯沿沾着口红印,"我下周在保利剧院有场私人音乐会……"
"我对古典乐过敏。"叶馨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雪白手帕捂住口鼻时,眼角逼出几滴生理性泪水,"上个月体检,医生说要远离花粉和……"她刻意停顿,目光扫过赵明远西装内袋露出的歌剧票根,"歌剧院的香水味。"
二姑妈慌忙递来温水,叶馨兰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突然发现表姐在对面疯狂使眼色。
顺着视线望去,老爷子正和赵部长耳语。
"馨兰,去露台透气?"王一帆突然起身。
露台夜风裹着玉兰香扑面而来,叶馨兰望着远处CBD的霓虹,突然轻笑:"表姐,你说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像不像在估价?"
她指尖拂过汉白玉栏杆,上面刻着光绪年间的诗句,"赵明远刚才问我,叶家在城西那片地是不是要启动了。"
王一帆掏出女士烟点燃,猩红光点在夜色中明灭:"你装咳嗽的本事见长。"
"不过赵部长确实在打那块地的主意,听说想建私人会所。"
"所以更不能接他的话头。"叶馨兰突然转身,发间珍珠与露台玻璃相撞,发出细碎声响,"上个月中纪检控制住了好几家地方领导的专用会所,现在是敏感期,赵部长现在急着找新靠山呢。"她说话时目光扫过楼下花园,穿香槟色礼服的女孩正被中年男人搂着腰跳舞,裙摆扫过满地玫瑰花瓣。
回到餐厅时,甜品塔已被撤下,换上了翡翠玉雕的果盘。
这场鸿门宴在凌晨散场时,叶馨兰在玄关处"偶遇"了赵明远。
赵明远不死心的眼神,恋恋不舍的从叶家大门口移走,上车离开。
这样的演戏生活,只不过是叶馨兰每周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