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提及牛棚往事,苏念卿也从不追问我的“失忆”与财富来源。
我们无需过多言语,只是并肩坐着,感受着彼此存在带来的那点稀薄暖意,便已足够。
我们一起在黄昏的海边散步,看落日熔金,偶尔去听一场并不喧闹的音乐会。
苏念卿的沉静化解了我的部分惶惑,而我提供的、不带任何企图心的陪伴与支持,也慢慢消融着苏念卿因过往创伤而筑起的心墙。
我的求婚并不浪漫,甚至有些笨拙。
在一个寻常的傍晚,我看着在厨房忙碌的苏念卿的侧影,窗外的夕阳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攫住了我。
我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声音低沉而清晰。
“念卿,我们……组成一个家吧。”
苏念卿切菜的手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眼角却有细碎的光闪烁。
对我们而言,承诺重于形式,理解胜过千言万语。
我与苏念卿的婚礼,简单得甚至有些潦草。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满座的宾朋,只有大连海边一家小众餐厅,窗外是蔚蓝无垠的海,窗内是念卿几位知交好友温和的祝福。
我这边,小叔小婶和李志斌还有姜琦还有圆圆来了。
魏薇和萧学沐没有来,但送来的贺礼,精致而贵重,静静地躺在角落。
摸着那光滑的礼盒,我心绪复杂。
我知道这份心意是给那个光芒万丈的“李时愿”的,与我这个占据了他躯壳、窃取了他人生果实的孤魂无关。
我收下了,却终究没有勇气回复只言片语。
我害怕,怕他们锐利的目光,怕他们从我一举一动中看出更多破绽。
没办法,他们两个太聪明了,仿佛一眼就能看穿我。
我那来之不易的平静,如同脆弱的琉璃,经不起任何审视的风浪。
就让他们,连同那个天才科学家的传奇,一起封存在过去的时光里吧。
于我,于他们,或许这都是最好的告别。
念卿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没有婚纱,素净着一张脸,却比我见过的任何新娘子都美。
当我把那枚素圈戒指轻轻套在她手指上时,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抬眼望我,眼睛里像是盛满了碎星的海面。
没有山盟海誓,我们只是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那一刻,我漂泊了两世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一根可以系住的缆桩。
我不再是那个在军区大院失去一切的孤儿,不再是那个在舅舅家屋檐下瑟缩的累赘,不再是那个在北大荒风雪中无声死去的孤魂,也不再是那个在陌生时代惶恐度日的异类。
我是李时愿,是苏念卿的丈夫。
婚后的日子,像海边被阳光晒暖的沙子,细腻而踏实。
我谢绝了所有外界可能的打扰,安心做起了“家庭煮夫”。
每日清晨,送走要去大学教书的念卿,我便开始在厨房里忙碌。
研究菜谱成了我的新课题,看着那些普通的食材在我手中变成她爱吃的糖醋排骨、清蒸海鱼,成就感竟不亚于……不,不能想,那不属于我。
午后,我会在面海的阳台上支起画架,画窗外变幻的海景,画院子里蓬勃的花草,更多的时候,是画念卿。
画她看书时微蹙的眉,她喝茶时恬静的侧影,她睡梦中无意识蜷起的手。
我的画风早已褪去了早期的沉郁和挣扎,变得平和而温暖,笔下流淌的,是我此刻满溢的、几乎不敢置信的幸福。
女儿的降临,是我们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
我们给她取名“安宁”,这是我内心深处最深的渴望。
抱着那个柔软、散发着奶香的小小身体,看着她纯净无邪的眼眸,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生命可以如此美好,如此充满希望。
我几乎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学习如何做一个父亲。
给她喂奶、换尿布、哼唱不成调的摇篮曲……
这些琐碎的日常,于我而言,都是崭新的、令人沉醉的奇迹。
我教她认字,带她在沙滩上奔跑,堆砌奇形怪状的城堡,看潮水一次次将它们温柔地吞没又留下新的痕迹。
那些属于另一个“李时愿”的、曾让我惶恐不安的巨额财富,此刻终于显露出它们最美好的模样。
它们为我的安宁撑起了一把坚固的伞,让她可以在无忧无虑的晴空下欢笑奔跑。
念卿是懂我的,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同类”。
她从不追问我的过去,仿佛我生来便是此刻这般模样。
她只是在我偶尔午夜梦回,被前世风雪或舅舅们狰狞面孔惊醒时,无声地握住我的手,将她的温暖一点点渡给我。
她会在我对着新闻里某些科技突破,偶尔会闪过萧学沐的名字或身影出神时,轻轻转移话题,谈起院里新开的花,或者女儿学校里有趣的琐事。
她对我说,“时愿,过去怎样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在一起,还有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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