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宴客厅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秦泽一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灰袍大长老那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再次激起千层巨浪!
打算?
他能有什么打算?
是摇尾乞怜,求秦泽收留?
还是硬着头皮,说一句“山高水长,后会无期”,然后走出这都尉府,去面对楚歌那无休无止的追杀?
前路是虎,后路是狼。
他,已然是那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无路可逃!
灰袍大长老的脸上,那因酒足饭饱而泛起的红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苍白。
他那双刚刚还闪烁着一丝满足与懈怠的眸子,此刻,重新被凝重与挣扎所填满。
他看着秦泽,看着那张年轻得过分,却又深邃得可怕的脸。
对方的眼神平静如水,却又仿佛能洞穿他的五脏六腑,将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刻,叶秋痕对他说过的话,如同暮鼓晨钟,在他脑海中响起!
“秦泽此人,虽行事狠辣,杀伐果断,却非伪君子!”
“与他为敌,你会死得明明白白。”
“但若与他为友……或许,是一条生路!”
“记住,在他面前,收起你那些无用的小心思。你算计不过他,坦诚,是你唯一的选择!”
坦诚……
唯一的选择!
灰袍大长老那紧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松。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浑浊的眼眸中,最后一丝犹豫与挣扎,终于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整个动作,沉稳而有力,再没有了半分先前的窘迫与颓唐。
“呵呵……”
一声自嘲的苦笑,从他口中逸出。
“位高权重,武功盖世,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罢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大彻大悟后的沧桑。
“经此一劫,老夫算是看透了。”
“什么血莲教大长老,什么八品高手……不过是个笑话!”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直视着秦泽!
那目光中,再无敌意,再无算计,只有一片前所未有的凝重与真诚!
“秦公子!”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如果秦公子不嫌弃老夫是个丧家之犬,看得起老夫这把还有几分用处的老骨头!”
“老夫……”
“愿从今日起,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对着秦泽,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自己那从未向任何人弯曲过的腰!
一拜!
到底!
这,不是投诚,而是……认主!
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八品高手,此刻,心甘情愿地,向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看到灰袍大长老这般干脆利落的姿态,秦泽的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意外。
甚至,连他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半分变化。
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或者说。
这一切,本就是他一手导演的剧本!
从灰袍踏入金城郡的那一刻起,他的每一步,每一个反应,每一种选择,都未曾跳出过秦泽布下的棋盘。
秦泽没有立刻让他起身,也没有立刻答应。
他就那么安然地坐在椅子上,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清茶,轻轻呷了一口。
他用平静的目光,淡淡地审视着眼前这个弯着腰,将命运彻底交到自己手中的敌人。
良久。
在灰袍的额头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时,秦泽才缓缓地,将茶杯放下。
“嗒。”
又是一声轻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秦泽的目光,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却又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
“大长老,请起吧。”
他的声音,温润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灰袍大长老闻言,这才缓缓地直起了身子,但依旧垂着头,一副等待训示的模样。
秦泽的指节,在红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像是一柄重锤,敲在灰袍的心上。
“从你约我见面,提出要见叶秋痕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秦泽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长老恐怕……是有条件的吧?”
此话一出,灰袍那刚刚因为震惊而僵硬的身体,反而缓缓松弛了下来。
事到如今,他已经彻底明白了。
在秦泽面前,任何的隐瞒和算计,都是愚蠢且可笑的。
唯有坦诚!
正如叶秋痕所说,唯有绝对的坦诚,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任何的避讳,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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