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五郎!”屠二爷声音质地有声,他双目炯炯,让人瞧了害怕,他站在离元启十米开外的地方,背后便是包间大门,进退方便,他手里举着一封书信,“这是何三交来的,说是王寡妇的认罪书。我家掌柜让我拿着此信和元五郎做个交易。”
元启眸色低沉,“什么交易?”
“半个时辰之内,放了我家作坊大师傅。”
“书信我交给你。”
元启抿唇,下颚线紧绷,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那封书信上,“我如何知晓这信是真是假?”
屠二爷将信收起来,“我家掌柜说了,信不信由你。这门生意…只有半个时辰……过期不候。”
屠二爷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催促元启决断,“元五郎,快午时了。午时一到,我便将这封书信送到府衙熊大人手里。”
元启胸脯起伏,脸色青白,身边心腹凑近喊了一句:“五爷——”
“闭嘴!”元启看向那黑脸汉子,“半个时辰…不够。”
屠二爷却十分笃定,“我们少东家说了,半个时辰…从城南别院到茶楼,快马加鞭,足矣。”
元启脸色微变!
温婉竟连马昌顺的藏身之所都已经摸清?
元启心中第一次产生轻敌的懊恼。
温婉…确实难缠。
比他遇见的所有人都要难缠!
元启向来果决,略一思索,“去,把马昌顺给我洗干净了送过来!”
他不能赌。
一个不肯向他低头的大师傅,他赔得起。
只要方子到了,他想雇几个马昌顺不行?
若严守礼知道他元启拿他做筏子,事情才真正无转圜余地。
温婉这一招,可算是彻底拿住他的七寸。
屠二爷一撩衣摆,坐下等候,刀不离手,神情戒备。
元启冷笑:“你家主子今日好大的威风。”
屠二爷如老翁坐定,无论元启说什么,他面无表情。
屠二爷清楚知道,这元启比元敬难缠,他只需要做好少东家交代的事情即可。
见屠二爷没有反应,元启抿唇,“你可真是温婉养的一条好狗。”
屠二爷仍旧不做声。
元启这一拳仿佛打在棉花里,无可奈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半个时辰,元启分外难熬,小二来上了两次茶水,却见包间内一左一右两个人如石化般对坐。
临走前,那黑脸汉子还让他将大门打开。
元启知道,这人警觉,怕被埋伏。
他坐在门口,可进可退,显然应付过不少这样的场面。
“二爷!”
总算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消失四五个月的马昌顺此刻终于出现在茶楼之中,屠二爷瞥他一眼,见马昌顺除了身形消瘦之外并无其他伤患,放下心来,阻止他跨入茶楼,“别进来!”
屠二爷抓起长刀,慢慢往门口方向逼近,“马师傅,楼下等我!”
马师傅一看屋内这架势,便晓得今日凶险,连忙推开抓他过来的小厮,当下“咚咚咚”的就往楼下跑。
屠二爷抓起茶杯往地上狠狠一呛,元启身边两人立刻乱了分寸,紧接着碎瓷盏碎片破空而来,元启抓起桌上的绢扇撑开,“噗嗤噗嗤”,扇面被撕开来,先前巴在门边那随从惊慌道:“五爷,跑了!跑了!”
“闭嘴!”元启看见那桌面上留下的信封,这口气才落到实处,“跑了就跑了,难不成满大街的追捕?播州程氏的脸面不要了?”
元启抓起桌上的信封撕开,随后一抖落,从信封里飘落出一张白纸来。
元启当堂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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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携手回到家中。
姚世真已经等在院中,今日日头好,院子里又有一颗槐树,姚世真悠闲坐在树下,老远就听到温婉他们的声音。
他怀里抱着珲哥儿,旁边放着昭昭,他对两个小孩说:“看来你们祖父有救了!”
“义父!”温婉先行进屋,姚世真看她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当下笑道:“看来今日进展十分顺利。”
程允章也跨入门内,先来向姚世真请安,“老师,今日师妹在府衙大杀四方。熊大人三日内将证据和材料提交刑部翻异别勘,一个月内便有好消息传来!”
温婉却面有忧愁,“若是刑部已经核准了父亲的死刑怎么办?”
姚世真微微勾唇,抱起珲哥儿塞到温婉怀里,“放心吧,刑部侍郎是我次子的大舅哥,在平县时我就已经写信提前支会他,说案子存在疑点,请他扣押一些时日。”
温婉眼睛一亮,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
“多谢义父!”温婉拉着柳姨娘和陈妈等人向姚世真夫妇和程允章行礼,“多谢义母,多谢修文师兄,若非你们一路扶持相助,此事也不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姚老夫人瞬时扶起温婉,笑着说道:“我们只是略尽绵力,主要是你…你这份孝心…叫人感动。更何况你我两家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
姚老爷子抱完了珲哥儿,又雨露均沾的开始抱昭昭,他一边逗弄昭昭,一边对温婉说道:“此事是你自己能干…这案子扑朔迷离,就连熊代平那老小子也没查出全貌,偏偏你不过几日时间,便将此事查得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论你我两家有没有这样的情分,如遇冤案不平,我理当出手相助。”
“我知道义父义母对我好。”温婉眼尾泛红,“我以后一定多多挣钱,好好孝顺两位。”
柳依依笑着摸了摸温婉的背,“今天是个好日子,老爷沉冤昭雪,朝廷不久就会还他公道。陈妈,你做一桌子好酒好菜招待诸位客人,我得去一趟大牢…将这好消息告诉老爷!”
陈妈应了一声,又叫上红梅和两三个伙计打下手,很快后厨升起炉火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院子洋溢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气。
日头大,外面一点也不冷,温婉便叫伙计将桌椅全都搬到庭院去,趁着众人忙碌的时候,乳娘抱着哼唧哼唧的珲哥儿在廊下走动,程允章则抱着昭昭妹妹逗弄起来,温婉便问姚世真,“义父,今日这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我心里高兴之余……却隐有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