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宋玉芙对沈若兰的敌意转为了一种复杂的情感——既有敬佩,也有嫉妒,更多的或许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愧疚。
次日清晨,宋玉芙早早起床,换上一身素雅的旗袍,准备去看望多日未见的儿子。程家的长子程锦墨如今已是十岁,正在家中接受私塾教育。
"小姐,要我陪您一起去吗?"春燕问道。
宋玉芙摇摇头:"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去。"
春日的上海,街头已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汽车、黄包车穿梭往来,街边的商铺早已开门营业,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宋玉芙坐在轿车后座,透过车窗观察着这座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城市。
上海,这座融合了东西方文化的都市,见证了她从少女到妇人的转变,也见证了她一个又一个梦想的破灭。从小,她就梦想成为一名教育家,用知识改变中国女性的命运;后来,她梦想与挚爱共结连理,建立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再后来,她梦想培养儿子成才,延续宋家的荣光……然而,这些梦想如今看来,有多少已经实现?又有多少已经面目全非?
轿车在程府门前停下,宋玉芙缓步走进府中。一进门,就听见后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她循声而去,只见儿子正在凉亭中跟着先生诵读《大学》。
"锦墨。"宋玉芙轻唤一声。
程锦墨抬起头,看到母亲,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母亲!您终于回来了。"说着就要起身迎接。
"不必打扰你的功课,我在一旁听听就好。"宋玉芙对先生点头致意,然后坐在凉亭角落的石凳上。
看着儿子专注读书的模样,宋玉芙心中感慨万千。锦墨生得俊秀聪慧,既有父亲的才智,又有她的气度,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骄傲。然而,这个孩子似乎也继承了父亲的决绝和固执,有时让她忧心不已。
读书声停歇,先生宣布休息。程锦墨立即奔向母亲,一把抱住她的腰:"母亲,您这次回府要住多久?我好想您。"
宋玉芙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我这次回来多住几日,好好陪陪你。最近功课如何?"
"都很好!先生说我的文章大有进步。"程锦墨骄傲地说,随后压低声音,"只是数学还差一些,沈姨娘说可以让清韵姐姐教我,她在这方面很拿手。"
听到"沈姨娘"三个字,宋玉芙神色微动:"你经常去找沈姨娘和清韵吗?"
程锦墨点点头:"是啊,每次父亲不在家,我就去找她们。沈姨娘总是给我讲有趣的故事,清韵姐姐还教我下西洋棋呢!"
宋玉芙心中一酸。身为嫡母,她本应是儿子最亲近的人,却因为长期住在宋府,反而让沈若兰有了更多与儿子相处的机会。
"对了,母亲,沈姨娘上次给我做了一双新鞋,说是您小时候的样式,我特别喜欢。"程锦墨天真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母亲复杂的神情。
宋玉芙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吗?那真好。锦墨,娘亲有些累了,你先去继续功课吧,晚些时候我们再聊。"
目送儿子回到先生身边,宋玉芙独自一人漫步在程府的花园中。这座曾经由她一手操办装点的花园,如今似乎也变得有些陌生。转过一道蜿蜒的回廊,她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沈若兰正在亭中绣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宋玉芙本想避开,却不想被沈若兰发现了。
"宋夫人回来了?"沈若兰放下绣活,起身行礼,"许久不见,夫人气色很好。"
宋玉芙有些局促地点点头:"沈二夫人不必多礼。听锦墨说,他常去打扰你们母女,多谢照顾了。"
沈若兰微微一笑:"锦墨少爷聪明伶俧,与清韵相处甚欢,并不算打扰。夫人放心,我一向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
这句看似普通的客套话,却让宋玉芙心中一震。是啊,她这个做母亲的经常不在儿子身边,反倒是沈若兰,这个她曾经看不起的平妻,默默承担着照顾孩子的责任。
"听说...老爷最近在外面很忙?"宋玉芙试探性地问道。
沈若兰神色不变:"是的,老爷近来事务繁忙,常常不在府中。"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夫人若有闲暇,不妨多回府住几日,锦墨少爷很想念您。"
宋玉芙苦笑:"我也想念他。只是......"她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复杂情感。
"夫人若无他事,可否一同喝杯茶?"沈若兰邀请道,"难得夫人回府,有些家务事或许可以商议一下。"
宋玉芙犹豫片刻,点头应允。
两位夫人在亭中相对而坐,丫鬟奉上新泡的龙井。茶香氤氲中,宋玉芙仔细打量着这位曾经的情敌。十余年的岁月并未在沈若兰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依旧保持着那种恬静优雅的气质,只是眼角眉梢多了几分沧桑和智慧。
"沈二夫人,"宋玉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直截了当地问,"你可知道老爷最近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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