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幺的脚趾蜷缩起来,触到的不是预想中礁石的粗粝,而是某种带着温凉的
流动的固态这是幻世界独有的潮汐暗褐色的浪涛并非水,而是无数细碎的光粒凝结成的流体,漫过脚踝时,像有无数微凉的星子在皮肤上游走。
他站在“断礁”的边缘,脚下的岩石一半是真实的灰黑,一半却在浪涛拍击中虚化,边缘泛着朦胧的白光,
仿佛随时会融入那片翻涌的光海。这是幻世界的边界地带,
浪涛的“摇篮曲”也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传入意识的震颤,
像古老的歌谣在神经末梢游走,带着咸腥气的是记忆的碎片那是他第一次踏入这里时,被潮水卷走的半块巧克力的味道。
浪涛又涨上来了,漫过小腿。林天幺低头,看见自己的裤管正在被光粒侵蚀,布料边缘化作细小的光斑,随浪涛起落。
他并不惊慌,在幻世界待了三年,早已明白“存在”在这里是流动的状态。
就像这礁石,昨天还是完整的柱状,今夜便断成半截,而那些看似重复的浪涛,每一次漫上来,
携带的光粒都藏着不同的影像:有时是现实世界里母亲晾晒的白床单,
有时是陌生孩童的笑声,有时是他自己遗忘的、五岁时摔碎的那只蓝瓷碗。
又来等终点一个模糊的声音在浪涛里沉浮,是守界人阿烬的意识投影。
上次见面时,对方还是团燃烧的光团,此刻却化作半透明的少年模样,赤脚站在浪尖上,裙摆般的光纹随波晃动。
林天幺没回头。他想起三天前在幻世界的迷雾巷把自己的记忆锚点一枚生锈的钥匙,
塞给了那个在巷口哭泣的影子女孩。那钥匙能稳定意识不被幻流吞噬,女孩接过时,影子边缘第一次透出微光,像被点亮的烛芯。
“你看。”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幻世界里化作一串流动的光符,“昨天退潮时,这里有块心形的贝壳。”
阿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暗褐色的浪涛正退去,礁石根部露出一片光滑的地面,
那里果然有枚贝壳,壳上的纹路却在缓慢地变化,先是人脸,再是飞鸟,最后化作林天幺现实世界里的家门牌号。
浪涛再次漫上来,这一次,林天幺感觉到脚踝处传来熟悉的暖意是那枚钥匙的余温,正通过光流回馈到他身上。
他忽然笑了,原来在幻世界,所谓的停留从不是等待终点,而是让自己的光粒,与这片流动的世界,与那些擦肩而过的意识,悄悄交换一点温度。
潮水退到膝盖时,林天幺转身,光粒组成的浪涛在他身后织成半透明的幕布,
映出影子女孩的新影像她正把那枚钥匙递给另一个在雾中迷路的意识体,两个模糊的影子在光里相触,像两滴墨融在水里。
他往幻世界深处走去,身后的浪涛依旧涨落,暗褐色的光粒唱着无声的歌谣,
而他裤管上那些被侵蚀的光斑,正慢慢亮起,成为新的光流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