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庄门外,楚寻回首凝望门上的长匾,那‘宫庄’二字,压得她心中五味杂陈。往昔种种,在她脑海中浮现,七载光阴,弹指一挥间。她缓缓拱手,轻声自语:“丫头,你当好好保重。干娘未能与你当面辞别,实乃憾事。宫庄之中,我已无半分留恋之处。此次一去,怕是永诀。唯望你在这是非之地,不忘当年干娘的教诲,做个心地善良之人。如此,我漂泊于茫茫世间,亦能少些牵挂。”
七载悠悠,楚寻幽居宫庄,鲜与外人相接。即便于庄中徐行,亦必以面具覆面,敛声屏息,不敢与人搭话分毫。每念及自身身份,恐一朝暴露而引无尽祸端,故时刻警惕,如履薄冰。
如今,她决意舍此而去,顿时觉得自己如笼中之鸟,复得翱翔九天,她周身轻松畅快,似卸下千钧重担。她将面具扔向悬崖,又展开双臂,伸了一个畅快的懒腰。
然...蓦地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轻道:“你是...”
楚寻心头猛地一震,吓得立时转过头去。只见乐二娘挎着一个药盒,立于其后,眉眼间带着几分疑惑,问道:“请问你找谁?”
原来,张毕乐近日病重,乐二娘为她出门采药。归来之时,恰巧碰到决意离开的楚寻。她见此人身着花衣,立于门前,不进不退,形迹颇为可疑,她心中好奇,故而上前询问。
楚寻喉间嗬嗬作响,她脸色骤变,良久之后,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我...”
这七年来,楚寻一直扮作雪有黎,与人交谈皆用假声,以掩身份。此次情急之下,竟不自觉地用了真音,乐二娘反而未有察觉。她见此人举止怪异,心中疑虑更甚,又问道:“难道姑娘在找什么人么?”
楚寻低着头,慌忙给乐二娘行了一礼,支支吾吾说道:“不...我...我迷路了,我这就走...”
乐二娘轻轻摇了摇头:“你这姑娘净瞎说。宫庄以高松为幛,四围皆山,环抱如屏,周遭数十里杳无人烟,你如何迷路至此呢?且宫庄之名,声震遐迩,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看你手持青锋,英气凛然,定是江湖人士。莫非你想找张毕德么?
不过可惜,近日庄中事务纷繁,张教主忙于应对,不如你随我入庄,稍作安顿,约莫三日之后,便可与张教主会面了。”
楚寻心中暗叫不妙,她深知张毕德认得自己,若随乐二娘进庄,身份必会暴露。于是,她连忙说道:“无需麻烦二娘,既然张庄主不便,那我改日再来。”
乐二娘目露诧异之色,问道:“我未尝告诉你我的名讳,姑娘何以知道我是二娘?莫非你曾与我见过么?”
楚寻颊上飞霞,心下愈发惴惴不安。她慌忙摇手,急切解释道:“啊...不...江湖之中,乐二娘之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今日我实有要事在身,我...我改日再来拜访便是!”
乐二娘轻抿朱唇:“我居此庄七载,鲜少在外露面,何敢当‘赫赫有名’四字?况且,若姑娘果有要事,何苦大老远奔至我宫庄?姑娘前言不搭后语,莫非...你是个刺客不成?”
楚寻急呼道:“啊...不...我并非刺客...我是...”
她声音颤抖,满是惶恐。
乐二娘不禁噗嗤一笑:“我见姑娘容貌平平,然观你举止,绝非歹人。你有何难言之隐,尽可告知于我。我虽非庄主,然在庄中我说话也有分量,若我能相助,必当竭尽全力。”
楚寻心中思绪纷飞,终鼓起勇气,说道:“我...我来此是为寻我的哥哥...二十七梅...”
乐二娘又是一惊,忙伸手拉住楚寻的衣袖,将她拽入庄中。楚寻低着头,默默跟在乐二娘身后,心中忧虑重重。如今张毕乐卧病在床,庄中识得她者唯有张毕德一人。楚寻生怕被他瞧见,引来杀身之祸。
二人拐过一道弯,行至宫庄的聚梅亭。乐二娘至一石凳前坐下,抬眸问道:“姑娘,你到底是何人?我这宫庄有以‘梅’做名者百人,亦有以‘葵’做名者百人,不过这是我庄中的秘事,外人又岂会知道?”
楚寻见自己即将暴露,慌忙说道:“我哥哥二十七梅常书信家中,故此我才知道他取了新名,至于宫庄,我确实未曾来过。”
乐二娘微微点了点,恍然大悟:“你说这些我倒是相信,二十七梅这孩子念家,素来喜欢与家中写信,只可惜...”
她顿了一顿,又长叹一声。
原来,二十七梅于数年前痴迷葵花宝典,日夜苦练,却不幸走火入魔。每当雨后,丹田四周如烈火焚烧,痛苦难耐。为解此痛,他服用黑膏,然久而久之,竟染上毒瘾,难以自拔。终至去年,他毒发身亡,殒命庄中。此事楚寻亦有耳闻,故才编出此等寻兄借口,只盼着乐二娘告诉她这悲讯,放她离去。
楚寻忽作悲恸之状,双手掩面,嘤嘤假哭起来:“我每年皆得哥哥所寄的家书,然去年久候而未得。岂料他竟殒命于此。可怜我与哥哥自幼相依为命,今哥哥已逝,竟连尸首也寻不到。我唯将其遗物携归,于家乡立一衣冠冢,以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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