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别墅二楼的落地窗时,周旭正跪在主卧地板上,用软布细细擦拭着新铺的橡木纹路。
空气里飘着清漆淡淡的松木香,混着窗外飘来的栀子花香,像极了除夕最喜欢的那款木质调香水。
他抬手按了按发酸的腰,视线落在床头那面刚装完的星空顶灯上。三百二十七个微型LED灯珠模拟着猎户座的排布,是除夕在天文台指着星图念叨过的“以后每个晴朗的夜晚,要能躺着看星星就好了”。
现在灯串通了电,暗夜里会漫出一片温柔的蓝,像把整个夏夜的星空都裁了一角嵌进来。
淡奶油色的墙面上,手绘的藤蔓正从墙角蜿蜒向上,卷须末端缀着小小的铃兰——那是除夕老家院子里种的花。
周旭记得她提过,小时候奶奶总说铃兰开花,就该回家了。“找了美院的学生画了三天,”他笑着往后退了退,让镜头能装下整个客厅,“你说想要开放式厨房,我把隔墙敲了,以后你煲汤的时候,你周大哥就在你旁边。”
还有衣帽间,给她留了最靠窗的位置,阳光好,她那些裙子挂在那,晒得暖暖的都是太阳味道。
楼下的院子里,留着给她种绣球的土地,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晚风灌进来。
那个白粉色的品种,他已经跟苗圃定好了,等她回来,说不定已经长出了芽。
蹲下身整理工具箱,指尖触到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是他挑了很久的项链,吊坠是片铃兰叶子的形状,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归期即花期。他把盒子放进主卧的抽屉,正好对着那片星空顶灯。
窗外的月亮升得很高了,别墅里的灯一盏盏暗下去,只有主卧的那片“星空”还亮着。周旭坐在地板上,想象着除夕推门进来的样子——她会先扑进怀里,然后转身看见那丛铃兰,看见星空顶灯,最后发现衣帽间窗台上,已经摆好了她最喜欢的茉莉香薰。
空气里的清漆味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家的味道。就像他悄悄在玄关柜里藏好的那双拖鞋,软软的,正等着某个归人踏进门,把一路风尘都轻轻卸下。
谁会想到,大名鼎鼎的周大哥,如今为了心爱的人,竟然在擦拭地板!
这个商界政界挺有名气的周大哥,如今像个小男人般,居然在家装修他们的爱巢。
他天天盯着装修工程的进度,盼着除夕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他知道她忙,所以一直没有给她打电话。
他希望除夕能像他的前妻曲双绾,每每他从外面回来,总是温柔的给他脱掉外衣,换上拖鞋。
他很奇怪,怎么突然间脑海中冒出前妻的影子。
除夕和他的前妻是完全不一样的,她绝对不会做一个居家的女人,她向来把她的事业看得很重。
特别是她的家乡小年庄这两个项目,她把它们看的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
他知道这是她一生的追求,所以当除夕说要亲自回老家建设这两个项目的时候,他想劝她,让她派一个项目经理过去,这样她就可以在深圳陪着他,可他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爱她,就应该理解她,无条件的支持她。
或许这两个项目结束,她就会回来,就会回到他身边。
可毕竟这两个项目才刚刚开始,每个项目这一期工程,都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
这等待是多么的漫长!
谁让他喜欢这个聪明秀气又努力的小丫头,他愿意等她。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是除夕发来的信息,周旭赶紧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打开来看,文字中似乎传来她带着疲惫却清亮的声音:“周大哥,我在上海,想你在身边的每时每刻。”
字里行间,能感觉到她的疲倦和劳累,如果他在她身边,那肩膀,她可以安静的靠靠。
可如今,两人天各一方。
夜已经深了,客厅里只留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打在沙发一角,刚好照到周旭手边那只马克杯,杯身上印着的小熊图案,还是他特意买给除夕丫头的,现在杯沿还留着她惯用的那道浅浅的压痕。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他想她了,可他知道她今天肯定又是忙碌了一整天,他怕打扰她休息,可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思念,他指尖在通话键上悬了三分钟,终于还是按了下去。
忙音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除夕带着点鼻音的声音,“周大哥,还没睡呀?”
周旭往沙发里陷了陷,听见自己的声音比预想中要哑:“丫头,去上海是不是项目设计图纸的事?刚忙完?是不是可累?”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像谁在轻轻叩门。
“嗯,我好累,刚躺下,周大哥,上海要是有你多好。”除夕的声音轻快了些,没了刚才疲倦朦胧的睡意。
“丫头,放心,你下次再去上海,周大哥肯定陪你,这次没能陪你一起去,很是遗憾,不过周大哥这会不是在陪丫头吗?”
周大哥的话,听起来很是暖心,她那伤痕累累的心,是需要一个大哥哥般的男人来温暖。
“丫头,家里的别墅正在装修,这次,周大哥全程参与,等你回来,周大哥给你一个惊喜,周大哥等你回来啊!”
漂泊多好,她确实是需要一个家了,一个温暖的家,一个温暖男人给她的家。
周旭忽然说不出话了,原来想念是会具象化的——是面馆里丫头可劲放辣椒,是向日葵地里的阳光味,是此刻握着微凉马克杯的手,突然很想穿过听筒,去碰碰她刚洗过的、带着水汽的手。
他陷入自己的想象中,嘴角流出幸福的微笑。
“丫头”他终于回到眼前,低声道,“项目结束那天,我去接你吧。”落地灯的光晕里,浮着细小的尘埃,像他没说出口的那些话:想带你去吃街角那家重新开业的蛋糕店,想跟你窝在沙发上看那部没看完的老电影,想在清晨被你煮咖啡的香味叫醒。
“好啊,”除夕的声音轻轻的,“到时候我要吃你做的辣椒炒肉,很辣很辣的辣椒。”
这个小辣丫头,隔着时空,他想拥她入怀。
挂了电话,周旭把手机放在马克杯旁边,屏幕上还停留在通话记录的界面。
他起身走到阳台,晚风带着点凉意,远处的路灯连成一串昏黄的星子。他想起除夕总说,老家的星星比城里亮,等项目结束,要拉着他去屋顶看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