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领略苏州的风土人情,我更想多陪在外祖母的身边。”
谢晚棠的这句话哄得宋老夫人内心极为熨帖,拢着谢晚棠的手满脸慈爱般说道:“晚棠想去便去,不想去便留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我可巴不得你见天的陪在我身边。”
真是好一副祖贤孙孝的好场面。
宋玉露没想到谢晚棠这么不给她脸面,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看了自家母亲一眼,见齐氏只是给了一个没用的眼神,她委屈又不敢说些什么,满脸哀怨的坐了回去。
齐氏也没想着安抚自家女儿,这才哪到哪啊,说来还是脸皮不够厚,没修炼到家,管她说些什么呢,到时候只管往前凑上去,总能捞到些好处。
谢晚棠笑着将话往别处引去:“说到伺候的人,我这回带了两个管事妈妈来,当时还是母亲的陪嫁丫鬟,也不知外祖母还记不记得。”
谢晚棠这样一说,便激起了宋老夫人的兴趣。
“哦?是嘛,赶紧叫进来让我瞧瞧。”
门口站着的人通传了一声,不一会,何妈妈跟伍妈妈便从屏风后头走了进来。
两人行至宋老夫人三四步远处便停住,跪下磕了个头。
“见过老夫人。”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得了话,何妈妈跟伍妈妈才敢抬起头来,看见宋老夫人的那一刻,两人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宋老夫人还在努力辨认着,她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何妈妈,眯着眼似乎是在回忆:“你是......素姑?”
“是!”何妈妈激动的点头:“老夫人记性真好,奴婢是素姑。”
“哦,那你就是冬萍了。”宋老夫人又指向伍妈妈说道。
伍妈妈连忙磕了个头,眼眶发红的看着宋老夫人:“是,奴婢是冬萍。”
“啊......”
宋老夫人感叹了一声,却有些沉默了,当年花信年华的两人,如今一晃眼,都已经是能当祖母的人了,她的神思不免开始有些恍惚。
“当年,你们俩陪着妘华从宋府出嫁,一路辗转去到京城,便再也没回来过,如今一晃眼,都已经二十多年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时宋妘华出嫁的场景,素姑跟冬萍在帮宋妘华上妆,而她正从喜娘手上接过大红盖头帮着宋妘华盖上的,大门外来接亲的谢绍骞正在被七个舅兄、八个连襟拦在门外作催妆诗。
看着镜子中女儿那天真烂漫满脸幸福的笑脸,此时的她还不懂为人媳为人妇为人母的艰难,宋夫人却悄悄红了双眼。
“娘亲,你看这鸳鸯盖头好看吗?听说红娘子整整绣了十个月呢。”
“娘亲,这红宝石头面是不是衬得女儿更好看了?”
“娘亲,你别哭,绍骞会对我好的。”
“娘亲,我一定会幸福的。”
“娘亲......娘亲......”
“......外祖母,外祖母?”
宋老夫人回过神来,记忆中宋妘华的脸逐渐与眼前的谢晚棠重合在了一起,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外祖母?”谢晚棠疑惑的看着愣住不语的宋老夫人。
“我无事,年纪大了,这脑子也不灵光了,看见人得想好久才能想起来。”
宋老夫人摆了摆手,拿起帕子轻轻擦拭掉眼角处未落下的那滴泪,面色恢复如常。
“你们两人当初是从宋府走出去的,这些年对晚棠也一直忠心耿耿,功不可没,时隔二十载再度回到宋府,我要好好嘉奖你们。”
何妈妈跟伍妈妈闻言立马谦卑的说道:“这一切都是奴婢分内之责,不敢受老夫人的赏。”
一直站在宋老夫人身后的良妈妈转身从内室的锦盒中拿出了两个鼓鼓囊囊的荷苞,分别递到了何妈妈伍妈妈跟前。
“既然是赏给你们的,就好生拿着,往后多为晚棠的事上些心便是了。”
听见宋老夫人发了话,何妈妈伍妈妈两人才接过荷苞,激动的给宋老夫人磕头谢赏,而后便退下了。
谢晚棠又陪着宋老夫人闲聊了几句,也跟厅堂内其他表姐妹认了回脸,直到看见宋老夫人露出困乏的神色,众人这才从淳禧堂散去。
谢晚棠则跟着蓝氏去了纯和阁休整,晚上还得参加宋府为她准备的接风宴。
不过临走前,宋老夫人还是把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鬟莲玉跟碧玉指派了过去,去服侍谢晚棠。
纯和阁内,谢晚棠头一次带着好奇且仔细的打量着这座院子。
说这是院子,仿佛不够贴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建来观赏的庭园。
院落很大,一进来便让人觉得豁然开朗,入目便是一口蜿蜒的大池塘,正对面一座三层绣楼矗立在水岸边。
一侧堆砌着假山,顶上一座小巧的六角凉亭,另一侧则立着一座草堂,旁边的影壁上一株紫藤顺着影壁爬上围墙,紫藤下还架着一架秋千,为院子增添了几分活泼。
假山旁一条小道弯曲通幽,供主子使用的小厨房以及奴仆们居住的裙房便隐藏在了假山后头。
整座院子由游廊围绕建成,通往院子的三处地方,游廊外的围墙上几步一口窗,各有特色,无一重复,窗外也是各色花草奇树,当真是一步一景,令人应接不暇。
谢晚棠缓步从游廊走过,每经过一个窗户,便好似能感受到宋妘华当时住在这里看着这些窗景时的感觉。
十八个春夏秋冬,这座庭院,留下过太多宋妘华的痕迹。
第一次,谢晚棠对这个记忆中的母亲,产生了浓重的羁绊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