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数千年不变信仰传承的姚家人。
因为家主一句话,就敢抛下一切,离开故土,跋涉千里万里,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生机”的姚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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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人的毫无反应让王红星彻底愣住,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使力。
两个“省里领导”暗叹了声,看向那几个镇上公社的干事,准备让自己人接场。
“后生仔…”
呜咽山风中, 一个苍老、沙哑,却异常平稳的声音打断了镇上公社人员准备上前的动作。
这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山风,让所有人都看向了声音的主人。
说话的是个一直站在人群中央的老人。
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土布褂子,须发皆白,面容清瘦,手指关节因常年的劳作而粗大变形,但眼神却澄澈而锐利。
老人是姚家目前仅剩的三位族老之一,年轻时读过私塾,是姚家那位年龄最大的“叔伯祖”去世后,最受姚家人尊敬的长辈之一。
老人在姚家村大队长姚念恩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人群最前面,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略显深沉的痛心。
“王干事,”老人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像寒风吹过干枯的芦苇,“你开口闭口,就是烧、就是毁。你可知,你要烧毁的是什么?”
老人目光扫过全场每一张紧绷的脸,缓缓道:
“那不是几块木头、几坨泥巴。那是我姚氏一族,自虞舜以来,绵延数千年的血脉谱系。
是二十九年前,我们离乱北迁,一路尸山血海,宁肯丢弃金银细软,也死死抱在怀里,不肯丢弃的族根!
那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段活生生的历史,都是一个挣扎求存、最终汇入我姚家血脉的魂灵。”
老人直直队上王红星的眼睛,目光锐利又悲痛:“你让我们自己动手,毁掉这一切?
…王干事,你这是要让我们……自己刨断自己的根……”
“还有神灵,”老人的声音愈发沉重,
“你斥之为泥塑。可我姚家祖上确曾出过能人,能与天地鬼神沟通。后世子孙不肖,术法失传,但那份对天地自然的敬畏之心,从未失传!
我们拜的不是那块泥,是拜它代表的风调雨顺,是拜它象征的天地正气!你让我们毁掉这份敬畏,是要让这人心变得无所畏惧,无法无天吗?”
王红星愣了一下,立马争辩:“那是迷信!科学……”
“科学或许能解释很多事,但它解释不了‘运’,解释不了‘命’,更教不会人‘感恩’和‘敬畏’!
王干事,你让我们烧掉我们的根,这不是在帮我们,而是要烧掉我们认祖归宗的凭证,要我们变成数典忘祖,狂妄自大,无根无源的孤魂野鬼……”
说到这里,老人瘦削的身体微微发抖,脸色也不再是古井无波,那双亮的吓人的眼睛更是如同燃烧的炭火。
老人最后一句话音落地,一直沉默的姚家人也终于骚动起来。
“是!”
“守仁阿公说得对!”
“我们不能忘本!”
抬手压下情绪陡然激动起来的族人,老人声音平缓,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力量地继续道,
“王干事,我们跪拜的,并非土木形骸……
我们跪拜的,是‘敬畏’二字。
敬的是天地,是四时有序,风调雨顺,是最终收留了我们,给了我们一口饭吃的这方山水。
畏的是人心无常,是行事狂妄,是忘了根本,是对天地自然失了谦卑。
我们拜的,是‘来处’!是提醒自己,根在岭南,脉承虞舜,不可或忘!”
老人的这番话,像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将姚家人深埋骨血里的记忆与骄傲点燃。
“守仁公说得对!”一个脸上带疤的中年汉子率先大声应和。
“没有祖宗神灵保佑,我们早死在广府城里,死在路上了!哪还能有今天……”梳着灰白紧实发髻的老妪语带哽咽。
“我们姚家祖上是有神通的!虽然后来失传了,但神灵祖宗一直在看着我们!”这是眼神明亮的年轻一代。
“不准你说我们祖祖和神女的坏话!”这是还在爹娘怀里的幼童。
盘虎山里的所有村子村民,几年前就上过很多场上面专门组织的特殊培训课。
这几年,直到现在,每个村子都有官方人员在或明或暗的驻守。
对于林安芝的存在,在林安芝自己的示意,和上面的有意控制约束下,每个盘虎山人都根深蒂固知道不能透漏给外人。
(盘虎山众人十分朴实的内心:小姑奶奶是他们的,知道的人多了,那些外人肯定要跟他们抢小姑奶奶……到时候那么多人,小姑奶奶哪能保佑的过来……)
如果说其他村子的人对林安芝的存在还有着些自私心思,而姚家人心中对林安芝存在的意义,则是另一种更深沉、更强大的情感,一种根植于血脉中的绝对虔诚和敬畏。
和王红星的对话,姚家族老话中同样没有半点提及林安芝的存在,但在场姚家每一个人都能明白自家长辈话中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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