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琪怜悯地看一眼白森:“我知道咱家困难,按说确实没条件送雪吟去县幼儿园,可这孩子年龄不饶人哪,教育孩子是百年大计,咬牙也得坚持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身份那事你也别老是压着自己,我们也没偷谁抢谁,好在这里工人并没小瞧你,再说那是时代造成的,并非你一个人受到这种不公正的待遇呀。说句官话,我相信我们的党和政府,总有一天会纠正这错误的。”
白森、吴琪夫妻俩一夜都没有合眼。他们俩的中心话题是今后的生活。而这个问题又与白森的特殊身份密切相关。
吴琪后悔当时离了职,否则,她可以求叶亚男帮忙把工作调过来,这样每月就可有六十多元钱的工资,而且还有公费医疗。她想,南京那边或许还保留着她的档案和工资关系,她想回南京去看一看。不过,她不想跟白森讲这件事,她怕无端的给白森增加负担。
白森叹息着,在他看来,前途是暗淡无光。我这特殊身份要到何年何月,只要有这特殊身份压在头上,他白森就永无出头之日。孩子将来要上学,要工作,都要受到我的影响。眼下,孩子就已经受到影响了,家里要是有钱,雪莲、雪峰都应该进幼儿园了,可现在,两个人每个月才五十元钱,生计都难以维持。另外,两个人上班一走,就只能把雪莲、雪峰锁在家里。
白森碰了一下身边的吴琪:“你睡着了!”
吴琪翻过身来,面对着白森:“没有,你想说什么?”
“我请几天假回南京去一趟,把那老宅子卖了吧,留在那里也没人住,卖几个钱也能贴补一下家用。”白森说。
吴琪本来是不同意卖那房子的,也根本卖不了几个钱,但想到自己要回去南京去看一下工作的事,可以把卖房子当理由,就顺水推舟的说:
“你别请假了,看看什么时候厂子要到南京出差,我争取去出差,也免得专门跑一趟还得赔钱。我先打听一下房子的价格,卖不卖,回来咱俩再商量。”
“吴琪呀,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有个出头之日啊?”白森终于把日日夜夜苦恼着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
实际上,吴琪也在想着这样的问题,但她不愿意看着白森被这样的问题困扰着,就不以为然的说:
“出头还能怎么样,不就差那每个月的几十块钱工资吗!你现在是每个月十八元,摘帽了,也就再多那么十二元钱的工资,跟我一样,每月三十元。”
“哎,解除特殊身份了,可以考虑再回学校去工作,是应该恢复原来的工资的。”白森对以后还是充满着美好的幻想。
吴琪没有说话,看起来,在这个问题上她跟白森又想到一块去了。她不是也想到南京去打听一下自己工作的事吗?可是,她一想到白森被打成特殊身份给全家造成的精神创伤,就心灰意冷了。这几年,一个学习接着一个的学习。特别是这次学习,听说都是一些有知识的,大作家、教授、大学者……回到学校去工作,工资是高了,生活有了保证,可是,象白森这样心直口快、充满正义、又好较真的人是很危险的,有些错误是你没办法防范的。就说白森这身份吧,不就是写了那么一条建议吗?怎么也成了特殊身份的人呀!你能怎么样?想向申诉吗,越申诉越问题越复杂。想到这,她气愤的说:
“白森,咱别吃一百担豆子不嫌腥了,就是有那样一天八抬大轿抬咱们,咱们也不回学校去了。防不胜不防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搞学习活动,首当其冲的还是咱们这些人。算了,穷咱们就穷活,求个精神上的宽松吧!”
有了这个想法,吴琪决定不再回南京看工作了。
白森想了想,吴琪说得对,痛快的说:“你说得对,咱们就在这安分守已吧,不给干教育工作了。”
吴琪说:“咱们生活是困难点,可是你想,精神上还是比较宽松的,不象在学校,这个活动那个活动的,不是开会就是学习。安静就是幸福哇!”
“我以前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我还专门背诵了唐朝罗隐的一首七律来自慰,可是,由于小雪吟上幼儿园、家里拮据的窘境才让我想到工资的事。”白森思想上又恢复了平静。
“罗隐?不知道这位诗人。”吴琪说。
白森兴奋起来:“他原名叫罗横,自号江东王。少年时就很出名,常常讥讽时政,后来屡试进仕不第,就改名罗隐了,隐姓埋名的隐。”
“别介绍作者了,你背一下他的诗吧。”吴琪拦住白森。
“好,我背给你听。这首诗名叫《寄无相禅师》。”白森咳了一下嗓子:“老住西峰第几层,为师回首忆南能。有缘有相应非佛,无我无能始是僧。烂椹作袍名复利,铄金为讲爱兼憎。何如一衲尘埃外,日日香烟夜夜灯。”
吴琪听后,说:“意思也就是淡泊名利、清净无为呗!”
“还不完全是这样,我写下来给你看吧。”白森翻身坐起,伸手去摸火柴,想把灯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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