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渝见状,稍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对李中平说道:“中平,我和赵科长有些事情需要商量一下,你先到车上去等我吧。”
李中平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待李中平离开后,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中央空调发出的轻微嗡嗡声。
片刻后,陈渝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对着赵启胜,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赵科长,我不太明白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能否说得再详细、再明白一些,我这心里实在有些没底。”
赵启胜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陈渝,那眼神仿佛要将陈渝看穿一般。
随后,他低下头,开始认真翻阅起手中那厚厚的一沓文件来,纸张在他手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房间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赵启胜这才抬起头来,目光重新落在陈渝身上,说道:
“陈总,经过我们生态修复科工作人员严谨细致的核实,你们开垦的荒山实际上只有8000亩地。这部分土地,我可以直接核准后发放补贴给你们。”
陈渝听后,眉头微微一皱,追问道:“那其余的1000亩地呢?”
赵启胜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其余的1000亩地属于灌木林地,按照规定,要想拿到这部分土地的补贴,就必须先将其地类进行更改。”
听了他的话,陈渝心里暗自诽谤开了:小梁山那个破地方,一直以来全是荒山,除了杂草还是杂草,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有个屁的灌木林地!
而且,这改地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仅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还可能会涉及到一些额外的费用。
这赵启胜明显是有意拿这个做文章,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
赵启胜似乎看穿了陈渝的心思,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为了保证公平公正,改地类的工作需要由第三方公司来进行评估。他们有着专业的技术和丰富的经验,能够确保评估结果的准确性和公正性。”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轻轻地推到了陈渝的面前,“这家机构之前做过古水县‘黄连基地’的地类纠偏工作,他们的效率很高,而且费用也比较透明,在业内口碑很不错。”
陈渝接过名片,名片上印着单位名称——大自然生态咨询公司,然后是一个业务电话。
他神色不明地说道:“非常感谢赵科长为我解惑,不知道这家公司收费怎么样?”
赵启胜哈哈一笑:“我听说是按地类面积补贴所得的百分之二十收费。当然,具体业务和收费标准要按市场化原则操作,我们政府只负责制定规则,不干预企业自主选择服务商。”
“我推荐这家单位纯粹是因为他们熟悉我市的山地规划细则,工作效率高,能够为陈总你节省时间,绝对不存在利益输送,你们可以公开比选嘛。这也是为了你能尽快拿到补贴,少走些弯路。”
赵启胜说得头头是道,仿佛真的是一片好心。
陈渝并未立刻回应赵启胜,他如同把玩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仔细摩挲着手中的名片,脑袋却犹如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飞速转动,不断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倘若真如赵启胜所言,那好处可谓一目了然:按照每亩 1500 元的土地开垦补贴标准,1000 亩便能轻而易举地获得 150 万元。扣除 30 万的咨询费用,还能实实在在地将 120 万收入囊中。
此外,还能与赵启胜这位生态修复科科长交好,日后若有何事,对方定然会多加关照。
在这官场和商场交织的复杂环境中,人脉就是资源,有了赵启胜这个资源,以后涉及到自然资源局的事情,说不定会顺利很多。
然而,这其中的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万一哪天事情走漏了风声,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借题发挥的话,恐怕自己的果园将在劫难逃!
到时候,不仅补贴拿不到,还可能会面临巨额的罚款,甚至果园都可能被查封。
对于他而言,这无疑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多年的心血可能会毁于一旦,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在想清楚这一点后,如何抉择已然不言而喻。
于是,陈渝认真地看着赵启胜,言辞恳切而又委婉地说道:“我非常感谢赵科长的悉心指导。只是,我的身板太薄弱了,抵抗风险能力较差,这改地类的事情,我实在是没有那个精力和能力去折腾。”
“因此我就不得蜀望陇了,不敢有过多的奢望了。还望赵科长高抬贵手,就按 8000 亩荒山核准吧,我们心甘情愿放弃其它面积的补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希望能安安稳稳地经营我的果园。”
“至于其它的事情……”陈渝面色凝重,仿若泰山般沉稳地说道,“就当我今天从未踏足此地,也从未听闻过此事。”
听了他的话,赵启胜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先是一愣,随后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舒展一笑道:“既然陈总考虑清楚了,那我尊重你的决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也不能强求。”
陈渝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伸出自己的右手,笑着对赵启胜说道:
“无论如何,我都非常感谢赵科长。我也非常希望能结交赵科长这样的朋友。如果赵科长以后有兴趣,我非常欢迎你来我们小梁山来视察指导工作。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你,让你尝尝我们果园新鲜的水果。”
赵启胜这才如释重负,他紧紧握住陈渝的手,脸上露出了貌似真诚的笑容,说道:“好呀,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到陈总的果园来参观学习!也希望陈总的果园越来越好,有什么困难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两人嘴上说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场面话,至于内心是怎么想的,就如同那海底的针,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