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妇人给廉生安排的住处饮食丰盛,待他像子侄一样。有一天,堂上摆了宴席,一张坐席朝东,一张坐席朝南,堂下一张坐席朝西。妇人对廉生说:“明天财星高照,适合远行。今天为你简单设个饯行宴,壮壮行色。”过了一会儿,伍姓仆人也被叫来,赐坐在堂下。一时间鼓乐喧天,戏班呈上曲目单,廉生点了《陶朱富》(注:陶朱指范蠡,经商致富的典范)。妇人笑道:“这是好兆头,看来你会有西施这样的贤内助了。”宴席结束后,妇人又把全部本金交给廉生,说:“这次出门别想着短期内回来,不赚够上万两别回来。我和公子之间,凭的是福分和命运,靠的是彼此的信任,不用费心计算,远方生意是赚是亏,我心里自然有数。”廉生连连答应后退下。
这次他去了淮上,做起了盐商,过了一年,利润又翻了好几倍。廉生爱读书,就算算账时也不忘捧书卷,结交的朋友都是文人。等赚够了钱,他心里渐渐想停下来,就慢慢把事务交给伍姓仆人打理。桃源有个薛生和他最要好,有次廉生去拜访,碰巧薛生全家都去了别院,天色已晚没地方去。看门的把他请进门,打扫床铺做饭。廉生仔细询问主人近况,原来这时民间正讹传朝廷要挑选良家女子犒劳边军,百姓骚动不安。听说有少年没娶妻的,人家也不通过媒人,直接把女儿送到家里,甚至有一晚上娶到两个媳妇的。
薛生最近刚娶了大户人家的女儿,怕车马喧闹引县官注意,所以暂时搬到乡下住。快到初更天,廉生正要收拾睡觉,忽然听见几个人推门进来。看门的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只听见一人问:“主人不在家,掌灯的是谁?”看门的说:“是廉公子,远方来的客人。”不一会儿,问话的人进来了,穿着光鲜的袍帽,简单拱了拱手,就问廉生的籍贯宗族。廉生如实说了。这人高兴地说:“原来是同乡!你岳父家是哪家?”廉生回答:“还没娶亲呢。”这人更高兴了,跑出去急忙拉来一个少年,一起恭敬地行礼。突然说:“实不相瞒,我姓慕。今晚本来是要把妹妹嫁给薛官人,到这儿才知道他不在。正进退两难时遇见公子,这不是天意吗!”廉生不认识他们,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慕姓男子根本不等他开口,急忙喊送亲的人。一会儿,两个老妈子扶着个女郎进来,直接让她坐在廉生的床上。廉生一看,女子十五六岁,漂亮得不得了。他这才高兴起来,整理头巾向慕家兄弟致谢;又让看门的去买酒,大家稍微热络了一番。慕姓男子说:“我祖上是彰德人,母亲娘家也是世家,如今没落了。听说外祖父留下两个孙子,不知家境如何?”廉生问:“你外祖父是谁?”回答说:“外祖父姓刘,字晖若,听说住在郡北三十里。”廉生说:“我家在郡城东南,离北边挺远;年纪又小,没多少熟人。郡里刘姓最多,只知道郡北有个刘荆卿,是个读书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不过他家挺穷的。”慕姓男子说:“我家祖坟还在彰德,一直想把父母的灵柩迁回去安葬,可惜盘缠不够,只能拖延。如今妹妹跟了公子,回乡的计划更要定下来了。”廉生听了,立刻主动承担下来。慕家兄弟都很高兴。喝了几杯酒,他们就告辞了。廉生支开仆人,吹灭灯火,和新娘恩爱无比,不必细说。
第二天,薛生知道了这事,赶忙进城,收拾出别院让廉生住。廉生到淮上把生意交接完毕,留下伍姓仆人看守店铺,自己收拾钱财回到桃源,带着慕家兄弟去起出岳父母的骸骨,两家的家眷老小,都装车一起回了老家。
廉生回家安置好家眷,装上金子就去拜见那位夫人。之前送他的仆人已经在半路等着,带他过去。夫人迎面出来,笑着说:“陶朱公带着西施回来了!以前是客人,如今成了我的孙女婿啦。”摆下接风酒,对他比以前更亲了。廉生佩服她料事如神,就问:“夫人和我岳母是什么关系?”夫人说:“别问,以后自然知道。”说完把一堆金子堆在桌上,分成五份,自己拿了两份说:“我留着也没用,就给大孙子吧。”廉生觉得给太多,推辞不要。夫人凄然说:“我家如今败落,老宅的大树都被人砍去当柴烧了;孙子们住得远,家里冷冷清清,麻烦公子帮忙操持一下。”廉生答应了,但只肯收一半金子。夫人硬塞给他,送他出门时,抹着眼泪回去了。
廉生正疑惑间,回头一看,刚才的大宅不见了,变成了一片墓地。这才醒悟过来,夫人原来是妻子的外祖母。回家后,廉生买了一顷墓地,把坟修得气派堂皇。刘家有两个孙子,老大就是刘荆卿,老二叫刘玉卿,整天喝酒赌博不务正业,都很穷。兄弟俩来感谢廉生,廉生都厚厚地馈赠了他们。聊天时,廉生说起自己经商是得了一位夫人相助,玉卿心里暗想坟里肯定藏着很多金子,夜里就纠集了几个赌徒,挖开坟墓搜寻,把棺材都劈开了,却什么都没找到,失望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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