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启灵,郑吣意执鎏金簪子挑开覆面白绫,林苑突然重重叩首:"陛下!太后她..."话音被金簪划开血痂的轻响截断。
郑吣意指尖抚过母亲眼窝处交错的银针压痕,喉间泛起铁锈味,那些生生拔出的麻醉银针,在母亲面容上烙下触目惊心的爱痕。
送葬队伍行至女帝二世陵寝时,铅云突然裂开缝隙,一束天光斜斜落在玄色棺椁上。
双生玄鸟自云间俯冲而下,绕着陵寝青砖盘旋啼鸣,翅尖扫落檐角铜铃,叮咚声惊起满林寒鸦,侍从举弓欲射,郑吣意广袖一挥:"此乃太后魂归,尔等退下。"
谢淮钦立于丹墀下,见她素衣染着霜雪,却执意要亲自捧棺椁入陵,地宫石门缓缓开启,女帝二世的鎏金画像悬于穹顶,凤目含威,郑吣意将母亲的绢本画像挂于其侧。
指尖抚过画像上母亲眼角的细纹,忽觉两幅画像目光交错处,似有微光流转。
她取过刻刀,在青石墙上深深刻下:
"双鱼共戏忘川水,双鸾同栖长生殿。”
“半世离散终成契,一缕香魂永相连。"
刀痕溅起的石屑落在凤冠珍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母亲与先帝化作并蒂莲,在忘川河畔重续前缘。
正此时,侍立一旁的宫娥垂首禀道:"陛下,时辰已至,依祖制该当封陵了。"
郑吣意素白指尖抚过玄色棺椁上的鎏金螭纹,腕间玉镯轻碰发出清响,半晌方敛了眸中水光,淡淡道:"既如此,便遵制吧。"
随着她广袖轻挥,鎏金宫灯次第熄灭,转身时,衣摆扫过墓室角落的烛台,明明灭灭的火光映着四壁精美的壁画——那些描绘盛世荣华的笔触,此刻在摇曳光影里竟有些模糊。
她没再回头,靴底踏过甬道砖石的声响,与身后工匠封门时沉闷的夯击声重叠在一起。
那些堆积如山的金银玉器,在逐渐收窄的光亮里折射出冰冷的光泽,仿佛要将这片刻的寂静也一并封存进王朝的隐秘角落。
片刻后,石门轰然闭合的余响尚未散尽,郑吣意足下一软,踉跄着险些跌倒。
谢淮钦疾步上前,玄色广袖扫落满地残叶,稳稳托住她纤弱的手肘:"陛下保重凤体。"那掌心的温度透过鲛绡衣料传来,却带着沁骨寒意。
郑吣意强撑着勾起唇角,苍白指尖轻轻覆上那只手,忽然蹙起黛眉:"怎这般凉?"
她素手翻转,将谢淮钦的手牢牢裹在掌心,温热的呼吸拂过腕间银纹暗绣道:
"莫不是在墓道口着了寒气?"
谢淮钦喉间微动,垂眸掩去眼底心绪,另一只手轻拍其手背安抚:"不过是今日贪凉少穿了件鹤氅,又久立未动罢了。"话落,便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郑吣意察觉到眼前人的动作,心中仍有疑虑,却也不再多问,二人并肩往回宫的辇驾走去,早春的风卷在空中,气氛略显沉闷。
行至半途,郑吣意忽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形一晃,谢淮钦眼疾手快,再次将她扶住,这次却直接将郑吣意横抱起来,不顾她微弱的抗议,大步朝辇驾走去。
"陛下近日操劳过度,这般虚弱,可不能再任性。"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安置好郑吣意后,谢淮钦亲自为她盖上锦被,正欲转身吩咐宫人去传随行太医,却被郑吣意拽住了衣角。
"淮钦,你陪我坐一会儿。"
她声音轻软,眼中满是依赖。
谢淮钦心头一软,缓缓在辇驾边坐下,任由郑吣意的手再次覆上自己的手背。
这次,郑吣意没有再提手凉的事,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抹温度,轻声道:"谢郎,这些日子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谢淮钦喉间发紧,望着郑吣意略显憔悴的面容,那些藏在心底的话险些脱口而出。
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叹息:
"陛下安心歇着,臣在。"
回宫后,太医诊断郑吣意是悲伤过度又受了寒气,需要静心调养,谢淮钦日日守在寝宫外,亲自监督着汤药的熬制,看着郑吣意将药喝下才肯离去。
而自己,却在某个深夜,独自咳出血丝,苍白的帕子上点点猩红,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刺眼,她将帕子藏进袖中,望着郑吣意寝宫的方向,眼神温柔而又苦涩,呢喃道:"只要你安好,我这点病痛,又算得了什么。"
「话落,谢淮钦的思绪飘回昨夜。」
鎏金兽首烛台摇曳的光影里,谢淮钦将朱批好的奏章摞作整齐的一沓。
案头茶盏早凉,她揉着发涨的太阳穴起身,玄色衣摆扫过青砖时,忽觉天旋地转。
廊下雕花窗棂在眼前扭曲成漩涡,喉间腥甜翻涌,踉跄着扶住廊柱才未栽倒。
"皇夫!"舒月的惊呼刺破寂静。
青瓷药罐"啪"地坠地,她绣着并蒂莲的裙裾掠过满地瓷片,稳稳托住那前倾的身形。
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腕脉时,凤目瞬间睁大——那脉象紊乱如惊涛,竟藏着两股截然不同的毒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