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通往横滨的马路上,浓稠的夜色如墨般笼罩大地,一辆封闭严实的卡车宛如蛰伏的钢铁巨兽,悄无声息地随着车流向横滨方向行驶。
卡车大灯射出两道惨白的光柱,撕破黑暗,从一个弯道转出来,又迅速转进另一个弯道,最终驶临海边公路。
此时公路左侧,无垠的大海在夜幕下翻涌,一轮朦胧的月亮正从海面上缓缓升起,清冷的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泛起细碎的银芒,与卡车上晃动的车灯交相辉映,仿佛是命运在为这场行动闪烁信号。
驾驶座上周沪森双手紧握方向盘,虎口处沁出的汗水在皮质方向盘套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后视镜里,刘简之半阖着眼靠在车厢壁上,看似放松,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枪柄,每一次轻擦都带着经年累月养成的警觉。
孟诗鹤反复擦拭着望远镜,镜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她的目光不时透过车窗,警惕地扫视着路边的阴影。
程振奇则将包着狙击步枪的黑袋紧紧搂在膝头,拇指一下又一下摩挲着枪套边缘的暗扣,像是在安抚一头随时可能暴起的野兽。
一个装着炸弹的油布袋和一个装有橡皮船的帆布袋,在三人脚边随着颠簸的车厢不断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倒计时的心跳,每一下都撞击着众人紧绷的神经。
“幸好李香香没有来!她要是看见这轮月亮,肯定又是两条腿都走不动路了。”
周沪森扯着嗓子,隔着车帘子喊道,刻意用轻松的语调打破车厢内令人窒息的压抑。
可他的声音却不自觉地发颤,尾音被呼啸的风声撕得支离破碎,暴露出内心深处难以掩饰的紧张。
“马车夫,我看是你也走不动路!开个卡车跟大象爬行似的!”
程振奇没好气地回怼,猛地踹了一脚前排座椅。
金属碰撞的声响里,他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手指攥着枪袋的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布料扯破,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此刻也在为即将到来的任务而焦虑。
“还好,你没有把我比作乌龟。开那么快干什么?我还想在这里休息 10 分钟,让佐藤君和佐藤太太找块石头好好谈谈恋爱。”
“哪个佐藤君?”
程振奇警觉地坐直身子,腰间的配枪撞在车厢铁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已经悄然握住了枪柄,眼神中满是戒备,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你后面的那位,就是佐藤太太。”
孟诗鹤摩挲着望远镜的手顿了顿。
“周沪森,你今天的兴致很高呀?”孟诗鹤微笑道。
“佐藤太太,你身为画家,全然不懂诗情画意。” 周沪森故意拖长语调,卡车碾过减速带的颠簸让他的声音跟着颤抖。表面上是调侃,实则是在掩饰内心的紧张,同时也是为了迷惑可能存在的监听者。
“为什么这么说?” 孟诗鹤紧盯着周沪森的后脑勺,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要不要我把车停下来,你和佐藤君找块石头坐坐,看看月亮。”
“我们在月光下,早已经坐得腻了。” 刘简之突然开口。
“我可没有坐腻啊。” 孟诗鹤难得地扯动嘴角。
周沪森与程振奇相视一笑,干涩的笑声还没散尽,尖锐的警笛声突然撕裂夜空。
程振奇如弹簧般弹起,迅速将狙击步枪握在手中。
看到周沪森和程振奇神情轻松,刘简之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心里稍稍有些宽慰。
警车从卡车左侧超越了过去。
“快到横滨了。” 周沪森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磨过喉咙。
他死死盯着前方蜿蜒的道路,双手紧握方向盘,掌心沁出的冷汗在皮革上晕开深色痕迹。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在他紧绷的脸上,汗珠顺着下颌线不断滑落。
“不要停车,继续往前!” 刘简之的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半眯着眼,透过车窗缝隙扫视着街道,手指在膝盖上快速敲击,计算着剩余的路程。卡车如同黑色幽灵,在横滨市区的街道间穿梭,霓虹灯牌的光影在车身上斑驳闪烁,却照不亮车内众人凝重的脸庞。
卡车一路驶向最终的目的地横须贺 12 号码头,马路上的车辆渐渐稀疏,如同退潮后沙滩上零星的贝壳。
马路两边民居亮起的灯光星星点点,在夜色中看似温馨,却让车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刘简之微微探身,目光如鹰隼般警惕:
“快到了,做好准备!”
汽车转过一个弯道,一辆卡车鸣着刺耳的喇叭迎面驶来。
周沪森的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两车交错的瞬间,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几乎要刺破耳膜,他甚至能看清对面司机脸上疑惑的表情。直到那辆卡车轰鸣着远去,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衬衫紧紧黏在皮肤上。
“组长,你说的那片树林在哪儿?”
周沪森的声音仍带着未消散的颤抖,既期待又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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