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丙走出堂屋,冲梁青娥客气道:“方才多谢亲家母肯搭手帮衬,刚同曹明核对借据时,他才说了实话……
说他记岔了,老三不曾借过他银钱,说他都是为了霸占我三儿媳,这才做局编出来的那个借据,咱们教训他了一顿,这事已了了。”
面对这敷衍的说辞,梁青娥神色未变,淡声道:“是吗,既你家老三这事了了,那该说说咱们之间的事了。”
秦丙和冯氏皆是一愣,他们之间能有啥事。
倒是秦东玉,不知想到了啥,脸色猛地就是一变。
梁青娥也不绕弯子,一指身后的秦兰花,冷声道:“亲家公、亲家母,兰花虽是我林家的儿媳,但也是你们的亲闺女,亲闺女被人算计着去当典妻,你们就不想为她讨回个公道。”
秦兰花闻言,抬头愤愤瞪向秦东玉,随即望向爹娘。
秦丙当机立断,指着秦东玉厉声痛骂了一通。
冯氏在旁干笑着打圆场:“亲家母,这事她三哥也就是想想,兰花究竟也没咋样,这事说出来到底不光彩,咱们就让它翻篇吧,亲家母放心,回头我和他爹定狠狠惩治一番老三。”
听老娘这般轻描淡写,秦兰花失望的收回目光。
原来她娘也知道典妻这身份不光彩,可若她当时真入了套,她这辈子如何还能挺直脊梁。
不光她没脸,就是她男人,还有她几个儿子,这辈子都得遭人耻笑。
梁青娥冷笑:“亲家母说得轻巧,也罢,终归你们是亲母子、亲母女,只要兰花肯揭过这事,老婆子我自是没话说,也省得我家三儿知道,回头怨我不给他婆娘出头撑腰。”
秦丙和冯氏闻言,忙看向秦兰花,盼着她松口。
秦兰花扯了扯嘴角,意兴阑珊道:“我小时多承爹娘疼爱,如今爹娘年岁大了,我当闺女的自不该让爹娘烦心,这事便就这么算了……”
见爹娘脸上浮起喜色,她勾起唇,缓缓补了后半句:“只是,只是我心疼爹娘,也盼着爹娘能体谅我,我胆子小,从此不敢再沾惹他们两口子,三壮四壮眼瞅着就长大了,我也得顾惜自个的名声和孩子们的脸面,平日里有事无事,爹娘找哥哥们商量就行,不必再费神给我递话了。”
闻言,秦丙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冯氏也一脸的颓丧。
这可是他们从小捧在手心里娇养宠大的闺女啊,到头来竟生分至此。
怪道人都说女生外向,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从前只当是老话戏言,今日才知字字戳心。
秦兰花这话,无异于当众宣告要和娘家决裂。
可这事里,秦家理亏在先,便是闺女当真要断了往来,外人也只会说句该当如此。
对于秦兰花的表态,梁青娥还算满意,她牵起四壮,招呼上林姓一众人,一行人呼啦啦就离开了。
送走梁青娥一行人,秦丙反手闩上院门,扭头看向秦东玉。
秦东玉脸上的笑还没褪去,就被秦丙狠狠瞪了一眼:“还笑,若不是有梁婆子提醒,今日咱家就得被曹明扒层皮。”
秦东玉却满不在乎的搓着手:“爹,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不光没还银子,反倒让曹明写下六十两的借据,六十两啊,这可是天大的便宜,咱家这么些年,何曾见过这么多银子。”
“便宜!”
秦丙见这个儿子惹出恁大的祸事不但不思悔改,反倒还得意无比。
顿时抄起墙边的扫帚,劈头盖脸就往他身上抽:“那借据能作数,曹明回过神来能罢休,还有你妹子,你连亲妹子都敢算计,我怎么养出你这种混账东西!”
秦东玉被结结实实抽了好几扫帚,身上脸上俱是火辣辣的。
他梗着脖子恼火道:“我那不是走投无路了吗,况且我那时同你还有娘说,你自个也同意的,还帮着我劝娘点头,如今倒好,是个人都来怪我,可显得你们品格高尚了。”
陶氏在房间里照看薛氏,闻听院里的闹闹哄哄,顿时呆愣当场。
原来,公公也知道这件事,她想着小叔子口中的那时,猜想大约就是先前婆婆喊着腰疼、特意叫小姑子回家的那次。
记得那次小姑子回来,薛氏这个妯娌当时表现得格外的殷勤,原来,竟是别有算计。
忽地,她打了个寒战。
这些个人连亲闺女、亲妹妹都能算计,她的桃花杏花和雪花不过是孙女,是侄女……
既比不得小姑子得公婆喜爱,也比不得小姑子血脉亲近。
要是哪一天,小叔子再惹出祸事,那被推出来顶缸消灾的,定然会是她的闺女们。
且,她看着煞白着一张脸躺在炕上,双目紧闭的妯娌……
有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婶娘长辈,她闺女们哪里还能找到好人家。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霍地起身。
她要分家,她闺女们这样乖巧懂事,凭啥要被三房的这些破事连累了终身。
只是,听着外面婆婆拦着不让公公打小叔子,陶氏缓缓又坐了回去。
分家之事,还得探探男人的态度,然后再从长计议。
另一边,梁青娥一行人往家里赶,秦兰花走在最后头,眼圈红红,人也一脸的沮丧。
陈秋莲走在她身边,有心劝解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罢了,她这个妯娌最是好赖不分,别自个一片好意,到头来反倒落了埋怨。
四壮被梁青娥牵着走,脑袋瓜总忍不住往后看,在看到娘难过愤懑的模样时,小眉头皱的紧紧。
梁青娥察觉到孙子的情绪,回头瞥了一眼,就见秦兰花正用袖口抹着眼泪。
她顿时没好气道:“你哭啥,方才那番话要是说后悔了,现在就回去给你爹娘认错,没人拦着你。”
秦兰花慌忙摇头:“娘,我不后悔……我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