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灵萱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
太阳穴像被细针扎着往深处钻,她下意识去揉,指尖却触到一片虚无——没有衣物,没有肌肤,连空气都像浸在温水中的丝绸,滑溜溜地从指缝淌走。
她猛地睁眼,入目是混沌的灰,无数碎片在四周漂浮,有的是带血的剑穗,有的是泛着药香的布包,还有块碎玉映出半张少年的脸,那是顾修然第一次递她糖葫芦时的笑。
"你已触碰命运边界。"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枯木摩擦石墙,"是留是归,由你自选。"
郑灵萱踉跄着站稳,虚空中的碎片突然活了。
镜湖宫的八卦盘"叮"地转起来,追魂索的铁钩划破混沌,李长风的大刀劈出半片镖旗,林婉儿的药臼里还冒着热气。
最中央浮着个水幕,竟是她初入江湖时的山洞——那时她蹲在石台前,用匕首挑开蛛网,神兽幼崽正咬着她的裙角,眼睛亮得像两颗琉璃珠。
"这些......"她伸手去碰水幕,指尖刚触到幼崽的绒毛,画面突然碎裂成星芒,下一秒换成武林大会的擂台。
顾修然站在对面,发梢还沾着血,却朝她挑眉:"郑姑娘,这次换我护你。"她看见自己笑着挥剑,剑气卷碎了王霸天的黑旗,苏瑶在台下举着糖葫芦蹦跳,糖渣落了满地。
"每个世界的记忆,都在这虚空里存着。"老君的声音更清晰了些,"你走得越远,碎片越多,如今已能照见命运的分岔口。"
郑灵萱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看见第三个世界的悬崖,顾修然的血溅在她脸上,温度还没凉透,他却笑着说"不疼";看见林婉儿攥着她的手哭,说"师姐别走";看见梅若雪的机关匣在火里炸成碎片,碎片上还刻着"赠灵萱"。
最后浮上来的是玉佩,半透明的纹路里,两个重叠的身影正相携而行——那是方才和未来的自己。
"无论你选哪条路,我都会等你。"
顾修然的声音从她意识深处漫上来。
她转头,看见他站在记忆碎片里,白衣沾着星子,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他伸手,指尖穿过她的掌心,像穿过一片云:"但你要明白,一旦离开,你在这世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李长风的镖旗会继续在风沙里飘,林婉儿的药臼会落满灰,连我......"他笑了笑,"连我也会忘记你是谁。"
郑灵萱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想起顾修然跪在山风里的模样,玉佩在他掌心发烫;想起他第一次藏起狡黠,认真说"我信你";想起他用体温焐热她冻僵的手,说"下次换我陪你冒险"。
那些瞬间像潮水般涌来,压得她心口发疼。
"你体内残留的玉佩之力,是连接两界的桥梁。"老君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几分叹息,"若留下,你可彻底融合归墟之力,成为这片天地的守护者——从此寒暑不侵,生死与共。
但若回归......"
"会失去所有武功与记忆。"郑灵萱接口,声音发颤。
她想起现实世界的阳光,想起穿越前按部就班的日子,可那些画面模糊得像隔了层毛玻璃。
反而是武侠世界的风,顾修然的笑,林婉儿煎药时的焦糊味,清晰得能数清细节。
虚空中的碎片突然剧烈震颤。
镜湖宫的卦盘裂成两半,追魂索的铁钩"当"地坠地,李长风的镖旗被风卷着打转,上面"忠"字的金线刺得她眼睛生疼。
郑灵萱踉跄两步,扶住一片记忆碎片——那是孙二娘的黑店,她举着刀要砍过来,却在最后一刻别过脸:"算我欠你。"
"你在怕什么?"顾修然的声音近了些,像是贴着她耳尖,"怕负了这方江湖?
还是怕负了自己?"
郑灵萱闭了闭眼。
她想起第一次穿越时的无措,想起每次收神兽时的险象环生,想起顾修然从"备胎"到"非他不可"的每一步。
那些不是任务,不是攻略,是她真真切切活过的日子。
她摸向心口,那里还残留着玉佩的温度,像顾修然掌心的余温。
"留下。"她开口时,声音比想象中坚定,"我要守着这些人,守着顾修然......守着我走过的路。"
虚空中突然泛起金光。
记忆碎片开始旋转,像被风吹散的星子,最后凝成一枚玉佩,裂痕正在慢慢愈合。
顾修然的身影逐渐淡去,却在消失前眨了眨眼:"我就知道。"
老君的笑声混着风声:"既已抉择,便去罢。
归墟之力会护你......"
郑灵萱感觉有什么东西涌入体内,像温泉漫过四肢百骸。
她望着逐渐清晰的虚空出口,突然想起李长风。
那镖师总说"郑姑娘的事,便是我的事",他扛着大刀站在她面前时,后背宽得像座山。
她闭了闭眼,那些过往的画面又浮上来——李长风的忠诚,林婉儿的药香,顾修然的眼。
"我回来了。"她轻声说,朝出口迈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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