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那些仆人内侍的战战兢兢,梵王的气色倒是肉眼可见地有所好转,脸上开始多了些正常人才会有的红润,眼珠子没有那么凸了,气息也比原来稳定了很多。
这些改变作为旁观者的祝余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更别说是梵王本人了。
所以他也是相当高兴,对严道心的态度愈发热络,会拉着严道心聊聊他在四海的见闻,甚至忍不住询问严道心会不会配制那种延年益寿的仙药。
祝余看得出来,严道心其实是很不耐烦的,但是又不得不耐着性子陪着梵王说话,借着这样的机会,继续观望梵王的状态。
说了好一会儿话,梵王毕竟还比较虚弱,也觉着乏了,严道心他们便顺势告辞,回去偏院儿里面,腾出空间给梵王休息。
回到偏院儿里,没了旁人在,终于比较方便开口说话。
“你给梵王配的药,效果可真好!”祝余对严道心说,“我看他的气色也好转起来了,气息也稳定了,精气神儿比原本充足了许多。”
严道心抬眼看了看她,一脸愁容地缓缓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这……”祝余有些疑惑,她方才明明看得清清楚楚,梵王确实是日渐好转的样子,照理来说严道心就算是不表现得笑逐颜开,至少也应该是如释重负。
可是现在……怎么感觉他看起来好像比先前还要更面色凝重了似的?
陆卿没有随他们过去送药,所以这几日并没有再见到梵王,不知道梵王今日看起来和之前那天比有什么不同,因而也只能一脸疑惑地同样看向严道心,等着他来说个明白。
严道心又叹了一口气:“你们知道回光返照吧?”
祝余一听到这个词,顿时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严道心,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么严重?”陆卿知道严道心这个人,平时开起玩笑来可能没什么正形,但是涉及到替人医病的事情上是绝对没有半点含糊的,既然他这么说,那自然就有他的缘故,并且十有八九是正解。
“那毒在他身体里淬了那么多年,早就深入骨髓了。”严道心点点头,低声说,“现在立刻打断他的骨头,估计心儿里头都是黑的了。
到了这种地步,九天神仙下凡也救不回来,更别说我了!
我现在无非是尽量把淤积在他身体里催着他要命的毒尽量排出来,之后再用药性温和的补药压制剩下的残毒,吊着他的命。
至于还能支撑多久,我都说不上来,也可能三个月两个月不成问题,也可能明天一早人就已经凉透了,都有可能。”
他这么一说,祝余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若是梵国就像其他几个邻国那样,藩王有子嗣,也已经定了世子,那么除了这位藩王之外,至少还有一个能够稳定局面的主事人。
这样一来,是福是祸,起码可以从这位主事人的态度上做个判断。
而梵国的情况却是格外复杂。
梵王没有子嗣留下来,偏偏这么多年来又独断专权,一心想着要长生不老,千方百计给自己续命,压根儿就没有想要安排谁来继承自己王位的意思。
还有那个说是闭关的大祭司,鬼知道他是不是躲藏起来,等待梵王毒发不济了之后,他好出来坐享渔翁之利?
所以一旦梵王有点什么事,接下来的梵国会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上来,最好的结果是他们在梵王还没有撑不住的时候就离开,否则梵地一乱,局面可能完全不在他们的预估之内。
“他依旧不愿意直接去查那大祭司?”陆卿问。
严道心点点头:“听他那个意思,似乎还是不甘心承认自己信错了人。”
“估摸着,他也快要认清事实了。”祝余朝院外的方向指了指,“王府内院的仆从少了很多,估计过去曾经有机会接触碰过丹药和梵王衣食起居的,都被严刑拷打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或许要受罪的是外院的那些梵王的下属们,不过他们毕竟地位与那些仆从不同,梵王应该也不敢出手太重。
在这些人身上还找不到能背得动这口黑锅的,他就不得不考虑一下那位大祭司了。”
“是啊,所以但愿梵王的命够硬,能多撑一阵子,至少撑到他肯动大祭司,让咱们看看这厮是不是咱们要找的人,等咱们走了,他再撒手西去也不迟。”严道心叹息道。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梵王府中几乎已经到了人心惶惶的地步,哪怕是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到那丹药的也都人人自危,生怕莫名其妙一个什么罪状就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
那个专门负责每日带人给他们送食材的小内侍似乎因为收了他们的银锭子,也对他们格外关照,话里话外兜着圈子告诉他们,这王府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掉脑袋,让他们可千万小心,尽量不要出去,避免引火烧身。
其实这个提醒即使他不说,祝余他们也会做到,但是他们依旧谢过了这个小内侍的好意,感谢他的提醒。
结果又隔一天,一早上过来送食材的就换了一个人,祝余缠着来送东西的一位大娘套了半天话才知道,那个小内侍因为梵王毒发当天是在跟前伺候的,也碰过丹药,在遍寻不到其他嫌疑人的情况下,梵王令人将他也抓起来一并拷打,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呢。
这个消息也着实让祝余吓了一跳,没想到梵王对身边的人竟然如此心狠。
而与此同时,她也更深的意识到那个大祭司在梵王心目中是多么的难以撼动。
估摸着是实在没法子找到其他人想害他的证据,梵王终于还是不得不面对大祭司的问题了。
“神医真的认定问题就出在那补身的丹药上?”他在严道心帮忙号脉之后,忍不住开口问。
虽然说这些日子,他在严道心的每日调理下,精神头儿一直不错,所以对严道心的态度也热络了许多,但是问起这话的时候,语气仍旧透着一股子阴晴难料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