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心,这处往日在金陵城中与妙音坊、红袖招齐名的声色之所,自打发生过命案后便变得门可罗雀,楼中舞姬或自赎离开,或被对家挖走,到最后就剩了两三成。
这不,哪怕心柳、心杨姑娘被放了回来,这杨柳心依旧关门闭客,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要关门大吉了。
“您啊,可真是让人伤心,上回连杯酒都没喝完就走了,这回竟然只是来吃点心的。”荣娘目露哀怨道。
“荣娘你整日忙着收拾这杨柳心,还有功夫招待我?”
杨柳心内部的各类装饰已撤了大半,难免显得有些破败,但楼里的姑娘脸上都扬着笑意,反倒有些铅华将尽的滋味。
“楼里再忙,您交代我的事儿也不能耽搁啊。”
朝轻捻起块儿花朵样式的糕点尝了尝,味道不差:“这位当年艳盛之时位列琅琊美人榜前三,一朝退隐,不知多少人为之相思,没想到竟是璇玑公主的徒弟。”
她在秦般弱身边放了追踪蜂,这不,璇玑公主的秘密没找到,挖出个同门来。
荣娘想到自己在那家糕点铺见到的娘子,朴素的荆钗布裙反倒衬得那位娘子越发的楚楚动人;
隐居多年,却还是为的同门之情所累,再次踏入金陵这旋涡中来。
想到近来拔除的那些暗线,荣娘又叹了口气,拿出张名单递给朝轻:“咱们动手的太晚,好些都让江左盟抢了先,但我顺着这位四娘的方向往下查,查到了还有这几个,您看现在要一起除了吗?”
“四娘,这是她的本名?”
“这位当年在璇玑公主门下排行第四,用过不少化名,我也查不出她本名是何。”
朝轻打开名单瞧了瞧,手指在其中几个名字上划过:“这位璇玑公主的手腕真是让人心悸啊。”
宫里有,二十出头的宫女在宫里已经待了十余年;
重臣府上也有,嫡出子女身边的嬷嬷或乳母,都是从小伺候大的。
“这些人先不动,让人盯着,一旦有所异动,立即拿下。”
荣娘领命应下:“姑娘,夏江那边儿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但您让找的寒夫人我们已经与其搭上话,说来这还是托了您的福。”
寒夫人,夏江的发妻,亦是他的同门师妹,当年夏江因痴迷璇玑公主,甚至不惜与之联手残害贤良,寒夫人愤然携子离京,至今不知踪迹。
“托我的福?”
荣娘掩唇轻笑:“寒夫人说当年在北疆时她的孩子因高烧得了脑疾,当时多亏您出手相助才转危为安;对了,寒夫人说她的儿子叫寒濯。”
寒濯,濯,濯儿
“原来是那个小孩啊,真是没想到啊。”朝轻喟叹道。
荣娘面露疑惑:“姑娘?”
“当年我在开办赏金楼前曾游历四方,随手救了些人,原就是图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
当初她与寒夫人相遇的那座小城因大雪封城,城中医馆药材匮乏,才使得寒夫人求救无门。
那时她去医馆只是为求购一份古方,这才遇到了寒夫人,见她身上因果干净,才出手以银针救下了寒濯,后来城门一开就离开了,只记得那孩子叫濯儿。
其实即使没有她出手,也不会有大碍,第二日便开了城门,寒濯撑得到那时。
荣娘听完来龙去脉,敛了笑容正色道:“姑娘作甚总说的这么直白,让人好生伤心。”
姑娘口上说着只是为了一份恩情,以备不时之需,但当年她遇到姑娘时那般狼狈,还被官府追杀,怎么看都是麻烦更多些的。
朝轻又尝了尝荣娘从四娘那儿买来的其余点心:“我与你说谎有何意义。行了,寒夫人可知道暗线情况?”
“寒夫人说她知道,也相信姑娘的品行,愿意把名单交出,但希望姑娘能以赏金楼的名义庇护寒濯。”
朝轻冷了眉眼,用牙齿磨着手上的点心:“荣娘你说,夏江这人不知到底是何等腌臜的货色才能让璇玑公主把宝压在他身上。”
寒夫人以命相托,代表这批暗线藏得比秦般弱手中的要深,也更重要。
哪怕秦般弱资质有限,怎么也比夏江这等梁帝近臣,背叛发妻的人可信吧。
除非,璇玑公主相信,这批暗线在夏江手中可以让大梁加快毁灭的速度。
若是滑族无法复国,那就让大梁陪葬。
做错者有恃无恐,无辜者担惊受怕,这是什么世道。
……
离开杨柳心后,朝轻想了想掉头去了苏宅。
她来到苏宅时,童路刚刚离开。
十三先生遵从梅长苏的吩咐,着手拔除红袖招安插在各处的眼线,这次童路就是来代十三先生汇报情况的。
梅长苏听到童路说已顺利拔除大半眼线,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嘱咐童路一定要转告十三先生,严格筛查,以防遗漏。
璇玑公主当年在滑族灭国后被罚入掖幽庭,却仍能搅的大梁父子失和,内政混乱,手段绝非眼前这些。
等到童路离开后,朝轻才走进房间,从怀里拿出那张名单拍在桌上:“打开看看。璇玑公主这盘棋谋划的真是够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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