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和李承泽走后。
中军大帐依旧灯火通明,争论声不绝于耳。
韩佑继续与将士们完善攻城计划。
相较于中军大帐内的唇枪舌剑,另一边的临时工坊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权景朔亲自带着凉州军神机营的将士,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火把烧得噼啪作响,将上百条赤着膊的汉子身影投在地上,拉扯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汗水顺着他们古铜色的脊背滑落,砸进脚下的泥土里,瞬间蒸发。
一名古铜色脸膛的老兵,操着墨斗,在一根巨大的原木上弹出一道笔直的黑线。
他半蹲着身子,眯眼审视,对力道和角度的要求近乎苛刻。
到处都是木料、铁器和各种工具,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此起彼伏。
镇国公早有准备。
早在圣上收到京城信报,脱口而出“三日攻下迪州城”时。
韩佑便已派亲信率士兵前往附近山林里伐木。
领头的都是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兵油子,送来的木料不仅风干合度,甚至连尺寸都按大致用途做了预先分类,省去了工坊这边耗时挑选的工序。
验收木料时,满脸络腮胡的神机营营长一边挥舞着板斧,用斧柄“梆梆梆”地敲着一根粗壮的方木,一边冲旁边负手而立的权景朔滑稽地挤眉弄眼。
“将军,你说,镇国公是不是能掐会算?连咱们需要几寸的方木都算得清清楚楚?”
“少废话,国公爷那是高瞻远瞩!”
权景朔啐了一口,“你以为跟你似的,脑子里除了木头,就是酒?”
“哈哈哈!”
周围的汉子们爆发出一阵哄笑,手上的活计却没半分停歇,反而干得更起劲了。
军中之人最是慕强。
韩佑这未卜先知的本事,将他们的心气提到了顶点。
权景朔没再理会那群糙汉,默默走到工坊边缘。
夜风吹来,卷着木屑和汗水的味道。
他遥望着远处夜色中匍匐的迪州城轮廓,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为帅者,哪个不是运筹帷幄?
旁人领军,算的是兵马粮草,是天时地利。
镇国公领军,算计的却是人心,是士气。
甚至连迪州城一根木头的纹理走向,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权景朔的目光落在迪州城城头明明灭灭摇曳的火把上,耳边又回响起韩佑在大帐中的话。
“迪州城城门,看似坚不可催,可据李承泽了解,已有二十余年光景,估计内里早已老朽……后日午时之前,给我把它砸烂。”
三日破城。
起初,权景朔也觉得是天方夜谭。
但现在,他信了。
那不是一句鼓舞士气的豪言壮语,而是一个冰冷无情的结果,一个圣上和镇国公早已写好的结局。
***
“将军,破城车的图纸出来了,您过过眼。”
权景朔被一声呼唤,拉回神志。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工匠小跑过来,手上捧着一张刚绘制好的羊皮图纸。
权景朔接过来,就着火把的光亮细看。
图纸上画着一台标尺巨大的破城车。
破城车俗名撞车,专用于攻城时撞开城门所用。
老工匠在一旁介绍:“车身主体用的是最硬的橡木,前端的撞木按您的吩咐,预留了包铁的位置,下面用了三十二个轮子分担重量,保证推得动。”
权景朔的指节在图纸上缓缓移动,最后停在了最前端的撞木上。
“不错,但还不够。”
权景朔指着撞木部分,“撞木换成百年松木,取其韧性。头部包的铁皮,厚度翻一倍,给我做成狼牙状,撞不碎它,就给它啃烂。”
老工匠听得眼皮一跳,赶紧拿炭笔在旁边记下。
这哪是破城车,这是要造个吃城门的怪物。
“还有,”权景朔的手指又移到车身上,“两侧和顶棚,加装湿牛皮和铁网混编的护板,防止敌军箭矢射伤推车的士兵。”
“明白。”
权景朔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图纸。
再三确认无误后,将图纸还给他。
他的眼神扫过热火朝天的工坊,声音陡然拔高。
“都听着!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两台这样的破城车立在这里!”
权景朔指着老工匠手里的图纸。
“是!”工匠们轰然应诺,手上的家伙什抡得更起劲了。
顿时,整个工坊沸反盈天。
有人锯木料,有人打铁器,有人组装零件。
每个人都干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
权景朔脱掉外甲,只着一身劲装,随手从架子上抄起一把八十斤的巨锤,走向一个正费力锻打铁器的铁匠。
“让开。”
那铁匠一愣,只见权景朔已站定在铁砧前,二话不说,抡圆了膀子就是一锤!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整个铁砧都向下沉了半分。
那烧红的铁块,肉眼可见地被砸扁了一圈。
周围的工匠和士兵都看傻了。
神机营是大将军亲自组建起来的,但他已很长时间不亲自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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