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外贸大楼的地下三层,灯光昏暗、空气混浊,一股烟尘混着陈年香灰的味道在空气里发酵。
二楼包间,地板上的男人疼得满头大汗,脸埋在灰褐色的地毯里,膝盖因挣扎在地上磨出了血痕。
乔明一脚踩住他肩胛骨,声音低沉如铁器刮地,却比声音更吓人的是他的手段。
“叫你说人话,听不懂?”
话音刚落,手腕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男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窗边的明月却像置身事外。
她倚在窗台上,纤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漫不经心地吐着烟雾。
外头冷风从地缝钻进来,撩起她肩头一缕金黄的卷发,打在她精致的脸上。
她一身修身黑风衣,内搭一件深红缎面吊带长裙,将她混血儿天生的骨相衬得愈发明艳动人。
她长睫微垂,蓝色眼珠里晃着幽冷的光,像冰湖下的刀刃。
明贺之把刚不认筹的人交给乔明处理,顺道让明月去看看。
因为他回家时,正看到明月看着照片傻笑,他以前也就觉得傅枭要分他财产讨人厌,现在是只要提到一个傅字,他骨子里血液就沸腾。
于是,让明月去赌场看看,省的她恋爱脑!
内陆的地下赌场和港澳不同,特别隐蔽,不像澳门那样可以开在最豪华的街道。
“这样的地方真脏。”她开口,声音娇软却带着厌倦的倨傲,“连灯都是黄的,像死人堆里的蜡烛。”
乔明低头,“小姐,要清人?”
“按规则来,留下五根手指头。”明月扭头,看着那男人扭曲的脸,淡淡勾了勾红唇。
她说话时,灯光从天花斜泻下来,把她白皙带光的脸映出一层健康的小麦色。
明艳、危险、不可捉摸。
“是,小姐。”几个手下拖着那男人下去,怕他溅脏了窗边那双踩着高跟靴的腿。
明月抬手理了下鬓角,“福伯,给黄家送礼。”
阴影中,一个穿黑唐装的老者走了出来,低眉顺眼:“小姐,是送喜,还是送丧?”
她弹了弹指尖烟灰,“丧。”
那双冰蓝的眼眸淡淡扫来,不怒自威。
福伯沉声:“明白。”随即退入黑暗。
明月吸完最后一口烟,熄灭在窗台的青瓷缸里时。
福伯又走了出来,“小姐,先生和傅祈年先生打起来了!”
明月咬了咬红唇,低骂一声,“这两个老男人!”
*
明月的车驶进巷子时,灯光缓缓扫过夜色。前方一个高瘦的身影牵着一辆自行车,步伐略显沉重。
车灯一亮,那人抬手遮住眼。
明月脚下轻轻一踩刹车,光线稳稳打在他身上。
傅祈年的大背头已经乱成了鸡窝,碎发垂落遮住额角,白衬衫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左肩处隐隐染着血迹。
黑色长裤满是灰尘,裤脚撕开了一小道口子。
他拖着那辆红蓝相间的自行车,像个刚从战争前线退下来的孤胆兵,狼狈极了。
明月打开车门,啪地一声关上,几步走到他面前。
“你不是特种兵,怎么会输给我爸?”
傅祈年抿了下唇,委屈地垂眸,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他是黑帮。”
明月挑眉。
傅祈年脑中闪过方才那个老狐狸卷起袖子,手背上青筋毕露,冷笑着朝他砸过来的画面—
拳拳往死里招呼,还在拳头上套了两只焊了铁钉的黄铜指虎,他似乎料定他今天会翻墙,特意在那儿等他,就差披麻戴孝送终了。
停作稍许,男人又说,“打电话你没接,我就去找你了。”
“然后,我爸打你了?”
“他带着铁钉,”傅祈年像是终于找到机会控诉,语气委屈得近乎幼稚,“拳头里还藏着刀片,指节上还焊了尖刺!他是蓄谋伤人!”
“……”明月唇角一抽,莫名想笑又不敢笑。
傅祈年没注意她的表情,继续跟她“告状”:
“在怎么说,我也是他自己认可的女婿,他现在却恨不得把我埋那儿。”
他说得一本正经,语气却像个打架输了一仗的少年,嘴硬又死撑。
明月看着他那张俊脸上挂彩,嘴角破了,手臂垂着不敢动,伤得不轻,却还站得笔挺,一副死也不说疼的样子。
“……你……”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是个SB。
“赤手空拳对他,我已经很有礼貌了。”傅祈年还在小声嘀咕,像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明月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被她爸欺负惨了。
明月终究没忍住,低声嗤笑:“……我们明家是黑帮,你还指望我爸跟你讲武德?”
傅祈年愣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她,“你们是黑帮……但也太不讲江湖规矩了。”
哪有人单挑还双手各套一副特制指虎的?
还上了钉,镶了刃,连护指都开了槽位?
简直是明刀明枪、预谋谋杀。
傅祈年不是没和明贺之单挑过。
上次,明贺之禁止他去明家的赌场,他打赢了明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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