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三支白骨箭穿透她的胸膛。李承业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身体迅速干瘪,最后化作一张人皮飘落在血泊中。插在人皮上的箭矢末端,赫然刻着七世祖李崇义的名字。
青铜鬼面突然发出尖啸,李承业持剑扑向古井。剑锋触到血水的刹那,井底伸出无数双白骨手臂将他拖入深渊。在急速下坠中,他看见三百年来被献祭的亡魂——她们都顶着相同的青铜鬼面,腹部被铁链洞穿,脐带另一端拴着哭嚎的婴儿。剑柄上第三颗人牙嵌入凹槽时,李承业的右眼突然爆裂。粘稠的血浆顺着脸颊流进嘴角,他尝到了铁砧上经年累月的锈味——那是三百年来所有被献祭者的怨恨。青铜鬼面在颅骨深处发出狞笑,血剑嗡鸣着牵引他走向柴房废墟。
“娘...”他残存的意识在尖叫,握剑的手却精准地刺穿倒塌的房梁。剑锋穿透腐木的刹那,竟发出金属相击的铮鸣。烟尘散尽时,李承业看到蜷缩在砖石下的母亲——她的下半身已经化作白骨,怀中却死死护着个沾满血污的陶瓮。
七根冰凉的剑刃突然从李承业脊椎刺出,那是血剑感应到至亲血脉后生出的骨刺。青铜鬼面在他脸上收缩变形,最终凝固成母亲临终时的痛苦表情。剑身浮现的血色铭文像蜈蚣般扭动,拼凑出淬火最后的步骤:
子午相交,刃血融亲
剑饮至亲,方成凶兵
“快...砸碎...”母亲腐烂的声带里挤出气音,她抓过李承业的手按在陶瓮封口处。当陶土碎裂时,无数萤火虫般的幽绿光点涌出,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李承业突然记起祠堂暗室的白骨偈语——那些光点分明是李家七代先祖的三魂七魄!
血剑发出饿兽般的嘶吼,李承业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掐住母亲咽喉。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指甲正在变黑变长,指尖浮现出与鬼面新娘相同的并蒂莲纹。母亲脖颈处溃烂的皮肉下,赫然藏着半枚青铜鬼面。
“当年你爹在我胎中种下鬼面...”母亲的眼球突然弹出眼眶,被血剑吸进口器般的剑镡,“要破诅咒...必须让剑喝够至亲血...”
七星魂魄骤然坠入血剑,剑格处睁开七只淌血的眼珠。李承业听到自己头骨传来冰面开裂的脆响,那些蛰伏在青铜面具里的先祖残魂正顺着神经脉络撕扯他的大脑。母亲的白骨手指突然刺入他胸膛,在心脏表面刻下符咒。
剧痛中,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毒蛇出洞:暴雨倾盆的午夜,父亲李茂山抱着襁褓冲进铁匠铺。烧红的青铜汁里浮着半张鬼面,母亲哭喊着被铁链锁在镇魂柱上。当父亲将婴儿右臂浸入铜汁时,熔炉里伸出十八双焦黑的手,将哭嚎的婴孩拖入沸腾的铜液...
“你本就是人牲!”三百个重叠的声音在颅腔震荡。李承业看到血剑映出的真相——自己的骨骼泛着青铜幽光,后颈胎记正是鬼面烙印。所谓继承仪式,不过是把活人生魂铸成剑鞘的献祭!
母亲的头骨突然咬住血剑,腐化的牙齿在剑身啃出缺口。李承业趁机夺回身体控制权,将血剑狠狠刺入自己心脏。在剑刃触及心室的瞬间,他看到了破局的关键——那颗被女尸掏出的父亲心脏,正在陶瓮碎片下诡异地搏动。
“以父祭剑!”李承业嘶吼着挖出自己半颗心脏,将父亲的心脏按进胸腔。七星血光冲天而起,血剑上的七只眼珠接连爆裂。古井中传出万鬼同哭的哀嚎,十八具青铜骷髅在月光下碎成齑粉。
当最后一丝星光渗入剑身时,李承业看到了最恐怖的真相:血剑真正的剑灵竟是三百年前被活祭的鬼面新娘,而自己正在重复先祖李昭元的动作——将血剑刺入孕妇腹中。
井水沸腾的声音惊醒了他。垂死的母亲腹部诡异地隆起,嫁衣下伸出青灰色的婴孩手臂。那孩子掌心攥着的,正是李承业被血剑吞噬的半颗心脏。血剑穿透父亲心脏的刹那,李承业尝到了自己喉管里漫出的铜腥味。两颗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撕咬,父亲的残魂顺着血管爬上脊椎,将那些被青铜鬼面吞噬的记忆碎片生生扯了出来。
三百年前立冬子时,李昭元跪在冰封的洛水河面。他剖开结发妻子的孕腹,将哭嚎的胎儿连同七枚青铜钉一起钉进冰层。血色冰面下,初代鬼面新娘的嫁衣在暗流中舒展,被冰锥刺穿的掌心正托着半块双鱼玉佩。
“原来我们才是祭品...”李承业咳出掺着铜渣的血块,血剑突然调转剑尖刺入自己咽喉。七星人牙在剑柄上炸成齑粉,飞溅的骨粉在空中凝成北斗阵图。古井中升起九道血柱,将整个铁匠铺染成赤色。
当两颗心脏同时停止跳动时,李承业看到了诅咒的根源——十八代李家人扭曲的魂魄正被青铜锁链贯穿,锁链另一端没入鬼面新娘的脐带。而他自己的魂魄被七根青铜钉钉在冰面上,身下是无数个正在重复弑亲场景的时空漩涡。
“该醒了。”鬼面新娘的声音从血剑内部传来。李承业破碎的右眼突然渗出铜汁,视线穿透三百年的光阴,看见母亲跪在祠堂暗室。她正用刻满咒文的产钳,将从自己腹中掏出的死胎塞进青铜鬼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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