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老饕们会循着焦香摸到李瘸子的烧饼摊。瘸子用柏树枝烤饼,面团里揉进野葱末,贴在瓮炉内壁的瞬间会发出"嗤"的欢叫。最地道的吃法是就着酸菜粉丝汤,把酥脆的饼沿在汤里蜻蜓点水般一蘸,半脆半软的矛盾感在齿间炸开。
暮色四合时,桥头的"太白渔庄"便亮起灯笼。老板取岩缝里生长的冷水鱼,用山茱萸与紫苏同炖,起锅前浇半勺包谷酒。食客们就着这道"醉鱼",能饮尽整壶自酿的拐枣酒。微醺时抬眼,可见对岸峭壁上的古道忽明忽暗,恍若古人提着灯笼正往这边赶。
镇东有株千年银杏,树下常聚集着下"茅面儿"棋的老人。这种用树枝在沙地上划格的古老棋戏,规则比围棋简单,心机却要更深。观棋者比下棋者更着急,往往为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直到晚祷的钟声从教堂传来——那是光绪年间意大利传教士留下的罗马式小教堂,彩窗上的圣母像已被岁月晕染出水墨画的韵味。
江口的夜极黑,黑得能听见星星眨眼的声音。偶有守林人的手电光划过山脊,像一尾发光的鱼游过深海。客栈老板娘会为晚归的旅人温一盅黄精酒,瓷杯底沉着两粒枸杞,像沉在岁月长河里的两粒朱砂。
这镇子没有惊艳的风景,有的只是山与水、人与岁月相互驯服后达成的默契。当你在某个清晨突然发现,自己竟能分辨出磨刀匠与补锅匠吆喝声的细微差别时,秦岭的云雾便悄悄在你衣襟里种下了一粒归巢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