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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言情 > 都市 > 新世纪道士讨生活指南 > 第69章 遗忘是我最后的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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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遗忘是我最后的祈愿

那个风雨之夜后,顾屿成了我六叠小屋的常客。他依旧在新宿站口弹琴,只是时间似乎更短了,咳嗽的频率却越来越高,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常常在琴声中断时骤然响起,听得人心惊肉跳。每次问起,他总是轻描淡写:“老毛病,气管炎,东京这鬼天气害的。”然后别开脸,用拳头抵住嘴,把下一阵咳意强压下去,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小屋的窗户蒙着永远擦不净的水汽。我们挤在小小的折叠桌旁,分享便利店打折的饭团、冰冷的牛奶,或者一碗加了蛋的热汤面。他吃得很少,总说自己不饿,把碗里不多的几片菜叶或肉拨给我。更多时候,他只是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雨幕出神。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脆弱。

“札幌的雪,”有一天,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听说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很干净。”他转过头,眼底映着窗外浑浊的雨光,那点微弱的光亮又出现了,“真想听听。”

“那我们就去听!”我立刻接口,带着一种近乎盲目的热切,“等天晴了,不,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就去!”

他看着我,苍白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无比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奇异温柔的笑容。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伸出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拂开了我额前被水汽沾湿的一缕头发。那冰凉的触感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肤上,瞬间融化,留下一点细微的战栗。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如此接近“开心”的表情。像阴云裂开一道细缝,漏下短暂却刺目的天光。

然而,那点光亮熄灭得比雨季里偶然闪现的夕阳更快。他消失得毫无征兆。

连续三天,那个承重柱下的角落空空荡荡。打他的电话,只有冰冷单调的忙音。一种冰冷的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第四天下午,手机尖锐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串陌生的座机号码。接通的瞬间,一个刻板而公式化的男声穿透耳膜,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请问是林晚女士吗?这里是新宿区警署。请您尽快前来认领一下身份不明的遗体,特征与您报失的顾屿先生相符……”

后面的话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不清地灌进来。我的身体晃了一下,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墙壁才没有滑倒。认领?遗体?顾屿?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尖叫。怎么可能?几天前他还坐在我的小屋里,用冰凉的手指碰过我的额头!

警署的停尸间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冰冷得如同冰窖。那味道钻进鼻腔,带着一种宣告死亡的铁锈气息。白布被掀开一角,露出那张熟悉到刻骨,此刻却呈现出一种僵冷青灰的脸。是他,是顾屿。只是那曾经在琴弦上跳跃的手指变得僵硬冰冷,那偶尔会浮现微弱光亮的眼睛,永远地紧闭着,覆盖着一层死亡的灰翳。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般的轰鸣,震得耳膜生疼,震得灵魂都在碎裂。

一个穿着制服、表情漠然的警官递过来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是顾屿随身携带的旧琴盒钥匙,还有一张被仔细折叠过、边缘已经磨损的纸。我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打开那张纸。

是医院的诊断报告书。

刺目的黑字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眼球:“晚期骨癌,全身多发性转移”。诊断日期,赫然在我们相遇的两个月之前。

报告书下,还有一张更小的纸条。上面是他熟悉的、略显潦草却依然清瘦的字迹,墨水被水渍晕染开一小片,像一滴干涸的泪:

晚,

如果此刻你正在什么地方,与我一样,终日过着以泪洗面的寂寞生活的话……

就请你将我的一切,全部遗忘吧。

这是我发自内心深处,唯一的祈愿。

屿

纸条从我失去知觉的手指间飘落,无声地掉在冰冷得如同他肌肤的水磨石地面上。遗忘?祈愿?他独自一人,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忍受着蚀骨的剧痛,在车站口弹奏着那首酸涩的《Lemon》,在狭小的六叠屋里,听着我描绘着北海道那虚幻的晴天……他所有的沉默,所有的疲惫,所有强压下去的咳嗽,所有拨进我碗里的食物……原来都是他早已写好的、漫长的告别。

喉咙深处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视野瞬间被翻涌的黑暗吞噬。身体软倒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顾屿那张青灰的脸,和纸条上那行祈愿遗忘的字,在无边的黑暗里反复灼烧。

葬礼那天,东京的雨下得格外滂沱,仿佛天空也在恸哭。黑色的伞连成一片移动的、沉默的岛屿,在通往墓园湿滑的小径上缓缓移动。顾屿没有亲人,寥寥几个送行的,是偶尔在车站听他弹琴的过客和社区工作人员。我穿着黑色的裙子,站在人群最前面,雨水顺着伞沿流下,在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和周围肃穆的黑影。泥土的气息混合着水汽和某种深沉的悲凉,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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