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翰文心中明白,自己今日这番作为,恐怕已经被将军所憎恶。
如果继续再说下去的话,等待自己的,很有可能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但一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城中最底层百姓所遭受的境遇,他便心揪不已,仿若刀割,暂时也顾及不了太多了。
若是不给将军提个醒,把他的目光,从那些所谓的大事上移开,即便将来唐山军到了别的地方,他的心中又能为底层百姓,留有多大空间呢?
“将军最近一直在为樊州和钱粮之事奔波,可曾留意过城中百姓?”
郭绍眼露迷茫之色,不明白方翰文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最近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不应该呀!真有什么事情的话,薛仪定然会告诉自己的。
还是说这事本身就跟薛仪有关?
想到这里,他不由转头看向薛仪,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薛仪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满脸疑惑地问向方翰文。
“墨休,城中不是挺好的吗?难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薛主事放心,城中一切尚好,我所说的百姓,并非指全城的人,而是其中某一部分,也是人数最多的那部分人!”
“人数最多的那部分人?你是说平民?”薛仪再次问道。
“不错!确切一点说,是指平民及其以下的百姓。”
这次不等薛仪开口,郭绍就明白了。
的确如方翰文所说,他口中的百姓,不是指高门大户,也不是指官员富商,而是指处于社会最下层的贫苦雇工和佃户。
还有那些连立锥之地都没有的流民!
只是,想明白了这些,郭绍依旧还是迷惑。
这些人向来是社会的绝大多数,也是那些士绅贵胄眼里的“下等人”。
郭绍曾经就是这样的人。
不仅是他,唐山军中除了内政司里的部分人外,几乎都是来自社会最底层。
关于这一点,没有人能否认。
尤其是现在,他们还没到乱跟历史名人攀关系的阶段。
只是这又如何呢?
大家一般出身,谁也没瞧不起谁。
“但你们的确看不上原来跟你们一样的老兄弟了!”薛仪声量突然增大,震得大家耳朵生疼。
这话怎么说的?
众人不乐意了,甚至心中怒意逐渐翻涌。
“方翰文,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们看不起老兄弟了?你给我解释清楚!”贺尔汉怒声吼道。
他可以接受别人骂他出身下贱,也可以接受当年的老兄弟骂他得志便猖狂。
唯独接受不了的是,有人居然说他看不起跟自己当年一样的人!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方翰文面无惧色,一板一眼道:
“正如刚才我对将军所言,在唐州,这些跟你们出身一样的人,你们近来可看过一眼?”
“怎么没有?那么多新兵你没看到吗?他们都是我们从平民和流民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方翰文立刻反驳:“除了这个,你们还对他们做过些什么?”
贺尔汉半天答不出话。
方翰文自说自话道:“没有!除此之外,你们什么也没有做。
而且,你们收揽他们当兵,也不是为他们着想,而是为了你们自己!”
“你……”
贺尔汉嘴笨,吵不过方翰文,还有一种被人一语叫破心中所想的感觉。
郭绍抬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然后不疾不徐问道:“方从事,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我这里也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方翰文躬身下拜道:“请将军赐教。”
郭绍没有客气,润了下嗓子道:“我们不是看不起底层百姓,而是现在我军主要以自保为主、
保持战力,补充实力才是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
要不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方翰文立刻针锋相对:“谁是皮?谁是毛?”
只是没等郭绍回答,他就再次开口道:“我知将军是怎么想的。
现如今咱们急需增强实力,而实力的具体表现是钱粮和兵员,所以将军才会死命向大户勒索钱粮,向下层百姓征集兵员,对不对?”
郭绍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承认道:“不错!”
“将军大错特错了!”
郭绍不解道:“我错在何处?”
“将军错在不知力量的根源在哪里!将军以为力量就是有多少钱粮?
然后以这些钱粮为基础,扩充兵力,招揽大将,最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不然呢?”郭绍反问道。
“将军,你别忘了,那些财富和粮食,都是底层百姓亲手创造出来的。
而那些士绅富人们呢?他们只是仗着礼法和暴力,将这些统统霸占了而已!”
郭绍再次默不作声,不以为然。
方翰文继续说道:“将军从士绅富户手里拿东西,自然想要跟他们处好关系,这个属下能理解。
但将军别忘了,他们即便把所有的钱粮都给你,让咱们过上几天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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