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并未持续太久。当那最初的、几乎撕裂灵魂的冲击过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如同冰冷的泉水,瞬间浇灭了他意识中的混乱之火。那些狂暴涌入的知识碎片开始沉淀、归位,一种古老而优美的语言——古汉语的韵律在他舌根下自动生成,一些关于潮汐规律、鱼群洄游、甚至如何加固渔船抵御风浪的实用知识,清晰地烙印在思维里。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笼罩天空的光云,眼中的惊惧尚未完全褪去,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新生的困惑与一丝微弱的领悟之光。他尝试着张开嘴,一个生涩却清晰无比的音节艰难地挤出喉咙:“光……启?”
周围几个同样被光云洗礼的倭人,有的呆立原地,眼神空洞,显然还在消化那恐怖的信息流;有的则像海人一样,发出意义不明的、夹杂着古汉语和倭族土语的呓语,笨拙地尝试理解脑中多出来的东西。
然而,并非所有倭人都被这“开慧之光”所吸引。在村落边缘最阴暗的角落,阴影仿佛拥有了实质,缓慢地蠕动、凝聚。几个身影从最破败的棚屋里钻出,他们的眼神浑浊,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不正常的狂热。他们身上涂抹着用深海怪鱼血液和污泥混合而成的诡异图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一种源自黑暗深处、令人灵魂颤栗的低语在他们脑中疯狂回荡,那是“玄冥”核心在遥远时空之外被囚笼锁住后,散逸出的、充满憎恨与扭曲的残余波动。
“亵渎!”为首的信徒身材枯瘦,脸上涂满黑红交错的油彩,他喉咙里发出毒蛇般的嘶嘶声,死死盯着天空的光云和那些沐浴其中的族人,眼中是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疯狂,“神厌之物!遮蔽天穹的魔障!它在腐化神选之民!”
他猛地举起手中一柄用巨大海兽肋骨磨制的骨刃,刃口在光云映照下泛着惨白的光泽。“撕碎它!用污秽者的血肉,平息神的怒火!”他嘶声咆哮,声音尖锐刺耳。
“吼——!”他身后十几个同样被黑暗低语侵蚀的信徒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骨刃、石斧和削尖的木矛,如同被无形鞭子抽打的疯狗,赤着脚,踏过冰冷的沙砾和嶙峋的礁石,向着光云之下、黑石之上的那个素色身影狂冲而去!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太平公主!摧毁这“魔障”之源!
腥风扑面!枯瘦信徒冲在最前,眼中只有那个纤细的身影,他高高跃起,骨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向太平公主的头顶!他要将这个带来不祥光芒的异族女人连同她的“魔障”一起劈成碎片!
太平公主甚至没有回头。她依旧凝望着那片笼罩海湾的“教化云”,感受着其中知识流动的韵律和那少数几个倭人意识中艰难萌发的微弱智慧之光。
就在骨刃即将触及她发丝的刹那——
“嗡!”
一层薄如蝉翼、近乎无形的淡金色光膜,毫无征兆地在她身体周围瞬间浮现!光膜上流转着细密到极致的几何纹路,正是“教化云”庞大能量场域在她周身凝聚而成的微观屏障。
“砰!”
枯瘦信徒感觉自己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又充满弹性的铜墙铁壁!巨大的反震之力沿着骨刃瞬间传遍全身!他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嚎,整个人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像一只被巨锤砸中的破麻袋,狠狠撞在十几步外一块尖锐的礁石上!骨刃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弧线,“咔嚓”一声碎裂。礁石上溅开一滩浓稠的黑血,枯瘦信徒的身体软软滑落,生死不知。
其他冲上来的信徒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他们的武器无论劈砍还是直刺,只要触及太平公主身周数尺范围,那层看似柔弱的淡金光膜便会骤然显现,爆发出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骨刃崩断,石斧碎裂,木矛化为齑粉!信徒们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雷霆,惨叫着纷纷倒飞、跌滚,筋断骨折之声不绝于耳,沙滩上瞬间躺倒一片哀嚎的身影。
狂热的冲锋戛然而止。剩下的信徒们惊恐地停下脚步,握着残破的武器,望着那层在太平公主周身缓缓流转、散发着非人威严的淡金光膜,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超越黑暗狂热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这绝非人力所能抗衡!
太平公主终于缓缓转过身。她的目光扫过地上哀嚎翻滚的信徒,扫过那些惊魂未定、刚刚接受光云洗礼的倭人,最后落在海人那张混杂着痛苦、茫然和一丝新生的困惑的脸上。
她的声音并不高亢,却清晰地穿透了海风的呜咽和信徒们的呻吟,如同金玉交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种洞穿时空的深邃感,响彻整个动荡的海湾:
“此非神罚,乃开慧之光。”
每一个古汉语的音节,都经由她腕上量子腕表的无形波动精准放大,并同步转化为倭族能够理解的最基础意念,直接烙印在每一个倭人的意识深处。不是声音的传递,而是意义的强行灌注!
“驱尔蒙昧,照见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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