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头回来了。
看着被李庄头遣来送拜帖的老杨,赵荑气笑了。
一个下人要见主子,直接上门就好,主子有空闲、有心情就见见,不想见就直接打发了,从没听说还送拜帖的,真以为自己可以和主子平起平坐了。
“老杨是吧?你虽然来这庄上许多年,但也算是府里老人儿了。李庄头就这么大剌剌派了你来,你是如何想的?”赵荑头也不抬地问。其实能见到老杨,赵荑觉得是意外之喜,毕竟府里的旧事还得找这样的老人问,此刻的时机正好。
“老奴没法子。”老杨声音粗哑枯涩:“如果不来,李庄头会打老奴的。”
“哦,他经常打你?”赵荑似乎只是好奇。
“也不是。是老奴惹了庄头不高兴会挨打。”
“那你通常做什么会惹了他不高兴?”
“老奴开门慢了、关门迟了、走着挡路了、回话不及时了、地砖没擦干净了、踩到庄头喜欢的花草了……”
“你有哪天不挨打么?”赵荑没法再听下去。
“有,这些日子就没怎么挨打。”老杨语气里没有起伏。他佝偻着腰,站在廊下,右侧鬓角的碎发遮住了大半个额头。
是李庄头不在家,他就没怎么挨打吧。赵荑无语极了。
“你到庄子上多少年了?因为什么事情离了府?”赵荑还是决定问问,她总觉得老太太、褚老姨娘、大老爷的事情一定和府里的旧事有关。
“老奴记不得了,总有三十多年了吧。因为什么事情离了府,老奴也糊涂着。”老杨顿了下,接着说:“有一天,老奴和府里告了假,想去府外寻个同乡,不知道怎么就在一家客栈外见到了太太,哦,是现在的老太太身边的尚妈妈。老奴也没当回事儿。可不知道怎地,等老奴回了府里就被直接捆了送到这里。”
这因为老太太身边的尚妈妈?如果真不知为了什么,不会特特提及尚妈妈。
“你见到尚妈妈时候她在做什么?”
“尚妈妈和一个女人说话,那女人奴才不认得。”老杨絮絮叨叨地说:“奴才听那女人跟尚妈妈讨银子,说手头紧没办法,不然就把事情抖落出去。尚妈妈生气,可还是给了银子。”
“她们怎会在客栈门前讨论这种事?”赵荑皱眉。
“不是,是她们拉扯着进了客栈后巷,老奴好奇跟过去听到的。”老杨苦笑:“要是知道这样会被送到庄子上,老奴说啥都不会跟过去偷听。”
“尚妈妈怎知你偷听了?”隔着屏风,赵荑还是走过去透过开孔细细看了老杨几眼,嗯,一副木讷老实像,可赵荑才不会相信一个人的外表。看着老实的人往往会做出最不老实的事儿。
“许是老奴离开时候被尚妈妈看到了,老奴也不知。”老杨眉眼不动,状若枯槁。
赵荑看着屏风背板的山芙蓉画,忽地问:“你和褚老姨娘熟悉么?”
“那是半个主子,老奴自然识得,但老奴只跑外面差事,太太姨娘们平日是不得见的。”老杨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
“褚老姨娘进京路上出事时候你在么?”赵荑坐回椅子,拿起茶盏,温声问着。
“老奴在。”老杨倒是没有推脱不知。顿下没有听到赵荑追问,还是继续说道:“原本这是内宅事儿,老奴不会知道太多,可当时事情闹得很大,想不知道都难,倒是让老奴今儿个能和五奶奶说上几句。”
没有再等赵荑追问,老杨便把事情本末说了个清楚。
原来,老侯爷要随先帝出征,怕家人有闪失,遂决定举家入京,于是老太太带了当时唯一的姨娘褚氏和家里为数不多的下人一起上路。
一路虽然辛苦,倒也还算顺利,只到了北庭郡,褚姨娘身子不适,耽搁了几日。再启程的第三日就出了事情。众人行到一处山谷中的狭长小路,被几个山匪截住,进退不得,只能任由人家绑了手脚,抢了随身细软。为首的匪徒见褚姨娘年轻貌美就生了邪念,竟把人直接掠走。众人见匪徒离开,互相帮着挣脱绳索,到附近的县衙报案求救。县衙差役得知是官宦家眷,倒也算卖力,隔日就在山坳一处洞穴里找到了衣衫不整、昏迷不醒的褚姨娘。人是救了回来,但清白已失。
褚姨娘自是一番寻死觅活,倒是老太太仁义,多方阻止劝慰,总算让褚姨娘打消了自戕的想法。褚姨娘原想出家,也被拦了下来。人不能再呆在府里,于是就在抵达京城时,由老太太做主,留在了提前找人买好的京郊庄子上。
事情和赵荑预想的相差无几。赵荑摩挲着莹白茶杯外侧翠绿的竹叶纹式,接着问:“那之后你可还见过褚老姨娘或是听说过她的事情?”
“没见过,不过——”老杨踌躇了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赵荑倒也不急,就默默听着。
到底还是老杨接着说:“老奴听当时府里的一位婆子感叹,说人的情分啊,还是得相处。说老太太原本待褚姨娘极好,时不时就遣了尚妈妈去庄子上看看,可也不过一年多,除了叮嘱庄子管事看顾外,再没见尚妈妈去看褚姨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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