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屋顶的灯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地下指挥室,弥漫着刺鼻的油墨味、汗酸味和硝烟的焦糊味。
裴如贝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第三道血痕,沾着油墨的军装上还留着今早空袭时溅到的泥水,那泥水早已干涸,结成一块块暗褐色的痂。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像两团燃烧的火焰,三天三夜没合眼的疲惫。
他的眼睑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可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狠劲,死死盯着地图上不断缩小的我方防线。
“文博,把城防图再调出来!”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板,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文博应声而动,动作却比平时迟缓了几分,他的额头沁满汗珠,手指在翻动图纸时微微颤抖。
他心里清楚,每一次调整城防图,都意味着要重新部署兵力,而如今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这无疑是一场艰难的博弈。
宁沫生突然将电话听筒重重砸在桌上,震得桌上的墨水瓶晃了晃,墨水在瓶中剧烈地摇晃。
“码头失守了!齐家的密道被日军发现,军火运输线断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仿佛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话音未落,文奕已经抓起红笔,在地图上狠狠圈住城西区域,红笔的痕迹像一道渗血的伤口,触目惊心。
“他们这是要切断我们和根据地的联系!” 文奕的声音尖锐而急促,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知道一旦联系被切断,西林市将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
裴如贝的拳头如同铁锤一般狠狠地砸在地图桌上,发出的沉闷响声在寂静的指挥室内回荡。
这一击仿佛将他心中的怒火和不甘都释放了出来,但同时也让他的拳头隐隐作痛。
他的脑海中像电影般不断闪过各种画面:老齐在密道中传递翡翠扳指时那紧张的神情,那些通过码头源源不断运输的军火,以及前线战士们在枪林弹雨中奋勇杀敌的场景。
还有根据地的同胞们,他们那充满期盼的眼神,似乎在等待着胜利的消息。
然而,这一切都在瞬间化为泡影。
裴如贝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他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能让他们得逞!”他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然而,尽管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决心,内心却在疯狂地计算着剩余的兵力和弹药。
他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扭转眼前这不利的局势。
就在这时,指挥室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撞开,一股浓烈的硝烟味裹挟着血腥味如同一股旋风般扑面而来。
一个满身硝烟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的军装已经破烂不堪,身上好几处伤口还在渗着鲜血,脸上更是充满了惊恐和疲惫。
“报告!向阳女校临时医院遭到炮击,裴…… 裴轩羽小姐下落不明!”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狠狠地砸在了裴如贝的心上,让他猝不及防。
他的内心原本就对女儿此时去运送药品一事持有强烈的反对意见,而此刻,这句话更是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手中紧握着的铅笔,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咔嚓”一声折断了。
断裂的铅笔木屑四处飞溅,有一些甚至深深地扎进了他的掌心,但他却浑然不觉,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那刺痛的感觉。
他的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视线渐渐模糊,女儿生死未卜。
然而,在那模糊的景象中,他却清晰地看到了女儿临走前那张灿烂的笑脸。
她将平安符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的口袋时,还调皮地笑着说:“爸,等我回来,给你带医院里伤员们编的草鞋哦。”
那一瞬间,女儿的笑容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穿透了那层浓雾,直直地照进了他的心底。
然而,如今这一切都已成为了回忆,那泛黄的布条上绣着的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在他眼前不断地放大,然后又渐渐地变得虚幻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摇晃,摇摇欲坠。
他伸出手,紧紧地扶住了桌沿,才勉强让自己站稳。
宁沫生、文博和文奕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他们呆呆地看着裴如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
宁沫生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能够深切地感受到裴如贝此刻内心的痛苦,那种失去至亲的恐惧和绝望,如同一股无形的重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整个指挥室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与此同时,在林氏药业的地窖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黄语静跪在满地碎瓷片之间,她的膝盖被瓷片划破,鲜血染红了她的裙摆,但她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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