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冰冷的薄纱,紧紧裹着大地,
寒气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往人骨头缝里钻。
这晨雾浓得像团化不开的糨糊,整个世界都在这迷雾中变得影影绰绰
陈千户骑着马,马蹄声 “嗒嗒” 作响,像是敲在这寂静的鼓面上,
一点点敲碎许家村的宁静。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村头时,老槐树上的寒鸦被惊得扑棱棱飞起,
枯枝上的霜花簌簌往下掉落,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轻。
陈千户腰间那把锈迹斑斑的刀,随着他的颠簸而晃动。
刀鞘上缠着的布条早已褪去原本的颜色,变得灰白,
却依旧顽强地捆着半截断刃。
这半截断刃,是他在漠北那场惨烈的战斗中留下的念想,
承载着无数生死与共的回忆。
二十多个老兵组成的先头小队紧紧跟在陈千户身后。
他们的模样各不相同,有人的铠甲破旧不堪,
用麻绳勉强捆着裂缝,仿佛轻轻一扯就会散架;
有人的护腕磨得见肉色,那是多年征战与艰苦生活留下的痕迹。
然而,他们个个腰板挺得笔直,眼神中透着坚毅,
倒像是刚从校场下来的新兵蛋子,浑身充满着朝气与斗志。
“吁 ——”
陈千户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前蹄高高扬起,
带起的尘土裹挟着枯黄的树叶,糊了后面老兵一脸。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村口。
只见一个干瘦的老头正踮着脚,努力往他们这边瞅。
那老头身上的军装浆洗得发白,而且大了两号,
空荡荡的左袖被风吹得鼓鼓囊囊,活像个漏风的麻袋,在风中猎猎作响。
“永嘉 25 年南府护堤卫退伍老兵,徐老财,
请求归队,愿跟随太子赴死!”
老头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那声音像破锣一般沙哑,
却又极具穿透力,震得在场的人耳朵发麻。
他右手紧紧攥着衣领往上提,努力将扣子歪歪扭扭地扣进洞眼
残肢随着动作来回晃荡。
好不容易扣完,他立刻绷直身子,用仅剩的右手行了个军礼
这礼行得七扭八歪,胳膊肘都快戳到肋骨了
但那认真的模样,却让人肃然起敬。
陈千户眉头一下子皱成个 “川” 字,看着徐老财,面露难色:
“老徐,你这身子骨……”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老财硬生生地打断。
“千户!”
徐老财梗着脖子,气呼呼地往前凑了两步,
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要喷出火来,
“当年要不是太子殿下,我这条老命早喂野狼了!”
说着,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那道狰狞的疤痕,
蜿蜒如蛇,触目惊心,“您瞅瞅这疤!
要不是殿下给的伤残银子抓药,我能活到现在?
现在殿下有难,我这条废胳膊废腿,就算当绊马索,
也要绊住那帮武狗!”
徐老财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身子微微颤抖着。
你说我身子骨不行,我当兵吃粮的时候你还是我手下呢,
你现在是不是看不起你的老领导了,要不我跟你练练!”
徐老财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
陈千户喉头滚动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
他默默地伸手拍了拍徐老财的肩膀,
随后从马鞍旁抽出一面破破烂烂的联盟旗。
旗子的边角全是豁口,“老兵” 二字缺了半边,
却依旧红得刺目,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热血。
“拿着!去把咱许家村的老骨头都薅起来!”
陈千户说道,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徐老财双手接过旗,像是捧着无比珍贵的金疙瘩,
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了。
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憨厚,又透着无比的坚定。
他转身对着村子,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老小子们!还记得咱们在南府卫啃沙子的日子不?”
他用力甩动着残肢,像是要把内心的激情都释放出来,
“现在太子殿下给咱讨了那么多好处,
烈士子女能读书,瘸腿瞎眼有饭吃!
武狗要动殿下,就是断咱们生路!
愿意跟我去拼命的,回家抄家伙,半个时辰后村口见!”
话音刚落,村里就像炸开了锅。
张家院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那是老张头在翻找他那把许久未用的铁斧;
老李头家的门 “哐当” 一声撞在墙上,他抄起扁担就往外跑;
七八个老头纷纷从家里冲出来,
手里拿着锄头、扁担等农具,眼神中透着决然。
有个头发雪白的老兵,颤巍巍地把儿子架到马背上,
自己则紧紧攥着那杆锈迹斑斑的长枪,枪杆上还留着深深的咬痕
当年断粮时,他就是靠着咬枪杆,硬生生撑过了三天三夜。
队伍离开许家村时,人数已经翻了两倍。
瘸腿的架着拐,独眼的扶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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