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发红的双眼忽然觉得走这么一遭也不算枉费,甚至他越难受她就越开心,只是她实在没脸将自己的喜悦直白地表现出来,她用力伸出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腿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的,本来我还想像以前那样用床单吊着天花板离开,快速、直截了当、也不会有什么反悔的机会,可我想要是我消失了以后,你这个傻子一定会来看我的,那我肯定不能让你看到我的身体是难看的、恐怖的,就算离开我也要漂漂亮亮地离开……”
“其实我吞掉那些药的时候真的没觉得痛苦,我只觉得解脱,还有一点点不舍,因为你实在太好了,好到我都有点不想离开了,可是你现在也像他们一样开始讨厌我了,那我的存在也没什么意义了……”
“一开始我也不想再打扰你了,可是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墓地,明明我很怕黑,但这次却完全不怕,可能是觉得很快我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所以就不在乎了……”
“其实在妈妈活着的时候,我很少会同她说一些心里话,因为她总是那么爱哭,受不了一点刺激,脑子里只有她那一文不值的爱情,可我难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来找她……”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我居然希望她还是精神失常比较好,因为她清醒的时候是不会爱我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坏。所以你不用替我这样的人难过,不过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会在乎我难过不难过。”
她还想要继续笑着说些什么,他却突然伸出双手将她紧紧抱住:“你才是个傻子,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我是生自己的气……”
这个拥抱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温暖,以至于她都舍不得放开。是不是人心动的时候上天就会自动匹配背景音乐,她不知道,可每次想起他的时候脑海里就自动跳出了筠子的《冬至》。
“你和冬天一样来得迟,胸前挂着一把明媚的钥匙,你说山会拉着你回家,他会让你不再害怕天涯,他会陪你看满天红的霞,看你像花一样长大,为什么眼里有泪光,为什么地上有远方,看得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
她将头往他的颈窝里又蹭了蹭,低声说道:“我想起你的时候总是觉得很幸福,可又很痛苦,你能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不这么纠结吗?我自己真的做不到。”
他没有回答,只是加深了这个拥抱,长叹一口气后无奈地说道:“你这个人真的好极端,一旦你对谁感兴趣了,你就恨不得拉对方一起下地狱。”
她被他这个夸张的比喻给逗笑,可又不得不佩服他观察人心的敏锐度,竟然能将她卑劣之处看得如此清晰,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摆烂道:
“对啊,我就是这样,爱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如果他不接受,那我恨不得对方同我一起被烧死,这样他就可以永远属于我,你现在是不是害怕了,如果害怕那你现在就应该远离我,让我自生自灭就好了,何必救我呢。”
他不理会她说的负气话,伸手用力弹了弹她的脑瓜:“真没良心,我有说过不管你,让你自生自灭了嘛,一天就在这儿胡思乱想,许逸涵同学,我现在必须严肃郑重地告诉你,接下来的日子你必须要好好听我的话,不准做任何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更不许你拿自己的生命乱开玩笑,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她的眼眶在不知不觉中浸满了泪水,十七年的荒芜人生里第一次因为一个人有了勃勃生机,她扁着嘴,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在我好起来之前不要和别人在一起,不然我真的会痛苦地想死。”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童年一直都是父母发泄情绪的工具,所以从小就没被好好爱过、肯定过,以至于长大后,当她能自己做决定时,她总是习惯这样极端地用这些疯狂又迷茫的举动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她抽烟、旷课、打架,假装自己坏坏的,直到有人看穿她的伪装,扔掉她嘴里的烟,她的眼神便像一只宠溺小猫一样蹭地软了下来,也许太过年轻的女孩,总是会因为别人的一点推波助澜就犯下不可挽回的错。
可幸运地是在她最动荡不安的年纪里,她有幸遇到了那个心软的神,所以她不再彷徨也不再自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