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方循礼看着谭霜的脸,“你没事吧?”
谭霜没说话,侧头看了看他,似乎在问:难道你没事?
方循礼心里也虚,“你先别多想,先回九重司,天黑了,我也得赶紧回宫,接下来要如何,我们从长计议。”
谭霜点点头,“我打算暗中调查一下那三人的身份,我不相信城主会乱杀无辜。”
方循礼:“你说这话,说明你已经认为是城主杀的人了?”
谭霜没有否认,“人证物证都摆在那儿,有那样的气度,又能那样干脆利落杀人的,还能有谁?”
方循礼还强撑着想辩驳一下:“那你怎么不怀疑方知义呢?”
“方大人在城主坐上主位之前就已经离开似风城了,她怎么会知道余小副使曾经打过那样一把刀?”谭霜清秀得像个孩子的脸上少见的露出看笑话似的表情,“你心知肚明,却这样强词夺理,说明你心里也已经有答案了,对吗?”
方循礼被戳穿了,一时无言以对。
谭霜的目光转向暗沉沉的天色,“倘若现在被怀疑之人是个平民百姓,就算不能直接认定她是凶手,也早已经被提进九重司问话了吧?”
作为刚刚被革职的上一任九重司使,方循礼承认她说得一点没错。
不光是问话,很可能是直接被拉去严刑拷打了。
他被谭霜这句话将住了。
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一心想着为民请命,想要给所有百姓一个公道的左如今,也成了拥有特权的人?甚至一桩案子怀疑到她头上,都无人敢和她对峙,只敢自己在私下猜测,甚至因此闹得人心惶惶。
他想了想,还是努力帮左如今辩解:“或许,那三个人就是什么本该死的人,城主不过是和前几天一样,顺手除掉了而已。”
“若是该死之人,她为何不承认?先前的六个人,大家都心里有数,到了昨夜这三个人,突然就讳莫如深了?”
方循礼感觉自己此刻比面对左临星时还要无助,他犹豫了一会儿,无力的回了一句:“她毕竟是城主。”
谭霜毫不留情的反驳他:“这是我听过的最没有说服力的借口。城主和平民,不都是人吗?城主杀的人,就不是人了?”
她清秀的眼睛像一把刀,虽然努力压低了声音,却毫不退让。
方循礼看着那双眼睛,蓦地想起了当年那个晚上,左如今发现左蹊滥用税款给左培风盖私宅。那时候,她还是左蹊的“鹰犬”,因为知晓了那个真相而怒发冲冠、双眼赤红,不久后,她硬着头皮和左蹊对峙,差点把腿跪废了也不肯松口。
一转眼,一切都变了,左如今成了身居高位,无人敢置喙的那个人。
虽然方循礼和方知义一样,到现在依然相信左如今并不会变成左蹊那样的人,但谭霜说得也没错,人证物证都在,这件事,总该有个说法。
天已经完全黑了,方循礼知道自己不能久留,“无论如何,你还是先查清楚那三个人的身份。”
他看着谭霜紧绷的样子,伸手拍拍她,语气缓和下来,“你还年轻,质疑城主固然是一种勇气,但她为似风城废寝忘食也是事实,就冲着她这份辛苦,我们也不可轻易对她生疑。难道她为了似风城豁出性命,却连一点证据确凿前的信任都换不来吗?”
谭霜顿了一下,方才的倔强隐约褪去了一些,“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能……我的确太着急了。”
她犟着的脖子终于放松了些,目光往下落去,“方大人,我……我只是太信仰城主了,我从小到大都是听着她的故事长大的,她在我眼里,是比护城仙君还要完美的人。一想到她有可能做错事……我心里就堵得慌。”
“我知道,我又何尝不是呢?你别忘了,我可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虽然我是她兄长,但她一直是我的主心骨,”他笑了笑,“正因为如此,我们更要对她公平一点,必须把一切都查清楚,再做打算。”
谭霜点头,“好,你先回宫,按兵不动,我会把事情查清楚,然后想办法知会你。”
听到“按兵不动”这四个字,方循礼心底动了一下。
按兵不动,这是左如今近几日一直在说的话。
难道她是在暗示什么,还是……真的只是个巧合?
他揣着忐忑的心匆匆溜回宫,没有先去见方知义,而是直奔左临星的房间。
一推门,便看见左如今正和左临星并排坐在榻边,小棉站在旁边,手里端着个托盘。
城主拿着药碗,正在给左临星喂药。
在方循礼进屋施礼的时候,她正好喂完了最后一勺,把碗放在托盘上,又从容的取过帕子帮左临星擦去嘴角的药渍,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方循礼。
“星儿吃药的时辰你都能忘?”
方循礼:“我……有点闹肚子,耽误了一会儿,我记得我安排了侍从给星儿喂药……”
方循礼余光左右瞄了瞄,看见房间一侧的两个小侍女正默默把头往下低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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