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桎推开鎏金寝宫大门，脚步突然顿住——迦雷正站在落地窗前，厚重的窗帘被他完全拉开，刺目的阳光肆无忌惮地倾泻而入。
“谁准你打开窗帘了？”她的声音骤然结冰。
迦雷转过身，阳光为他银灰色的羽翼镀上金边。他平静地单手抚胸行礼：“抱歉，伊莎黛尔陛下。”声音像一潭死水。
“伊莎黛尔……”这个久违的称呼让颜桎指尖微颤。她缓步走向软榻，解下的红绸如血般垂落在地，“已经很多年没人敢直呼朕的名讳了。”
阳光灼烧着她的皮肤，泛起细小的黑烟。她斜倚在软榻上，晨星瞳在暗处幽幽发亮：“拉上吧。”
迦雷沉默地合拢窗帘，寝宫重新陷入永烬族舒适的黑暗。只有地上一道细细的光痕，像把金色的匕首刺入阴影之中。
颜桎半倚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红绸的边缘。寝宫内重归昏暗，唯有那道漏进的光痕在地面上微微颤动。
“你胆子不小。”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敢直呼朕的名讳，还敢擅动朕的窗帘。”
迦雷站在阴影交界处，半边身子被残余的光线照亮：“陛下若觉得冒犯，大可将我重新关回地牢。”
颜桎轻笑一声，抬手示意他走近。待迦雷单膝跪在软榻前，她突然伸手扣住他的下巴：“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
颜桎的左眼因情绪波动而闪烁，那深邃的紫罗兰色瞳孔泛起微光，如同暮色中的星子。她赤红如血的长发垂落，有几缕不经意间滑落在迦雷的肩头。
迦雷神色不变，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与她对视：“陛下多虑了。我不过是……贪恋阳光罢了。”
颜桎凝视着迦雷的眼眸，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垂落的红发。
寝宫内沉水香在鎏金熏炉中静静燃烧，袅袅青烟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层朦胧的薄纱。窗外残余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金线。
“贪恋阳光？”她忽然轻笑，声音里带着危险的甜腻，指尖轻轻划过迦雷的羽翼边缘，“朕记得，翼灵族的典籍中明确记载，你们的先祖最厌恶白昼的灼热。”
迦雷的羽翼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几片银灰色的羽毛轻轻飘落。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陛下博闻强识。只是……”他停顿片刻，灰蓝色的眼眸重新抬起，“时移世易，如今的翼灵族早已不同。”
颜桎慢条斯理地将长发拢回肩后，鎏金发饰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她忽然倾身向前，红唇几乎贴近迦雷的耳畔：“那正好。”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尖，“从今日起，你就住在朕的偏殿。朕要你……”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喉结，“好好习惯这宫里的‘光线’。”
迦雷的呼吸微滞，喉结在她指尖下轻轻滚动，但很快垂下眼帘：“如您所愿，陛下。”
他低头的瞬间，颜桎分明看到他嘴角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永昼的银辉透过彩绘琉璃窗，在寝宫内洒下一片朦胧的微光。虽然悬挂在苍穹的太阳永不西沉，但此刻确实到了该就寝的时辰——宫廷钟楼刚刚敲过二十下悠远的钟鸣。
女皇侧卧在铺着冰丝软垫的床榻上，血色长发散落在绣有星月纹样的枕间。她平日里的威严在此刻显得格外脆弱，仿佛褪去了那层冰冷的铠甲，只剩下一个疲惫的身影。
迦雷无声地滑入寝宫，匕首在他指间泛着幽蓝的寒光。他的脚步比影子还轻，呼吸几乎凝滞，生怕惊扰了这片静谧。他在床榻前停下，低头注视着沉睡的女皇，握刀的手微微发紧。
就在他缓缓抬起匕首的刹那——
女皇忽然翻了个身。
迦雷浑身一僵，心跳几乎炸裂，迅速后退半步，隐入帷幔的阴影之中。他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匕首的锋刃几乎要割破自己的掌心。
而女皇只是无意识地拢了拢滑落的薄毯，睫毛轻颤，却仍未醒来。
迦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再次从阴影中踏出，匕首的寒光映照在女皇安详的睡颜上。她的睫毛在永昼的微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胸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他握紧匕首，指节发白。
——就在刀刃即将落下的一刻，女皇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只紫色的眸子清明而锐利，右眼虽然有着晨星般的璀璨纹路，此刻却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没有折射出丝毫光芒。她的视线平静，哪有一丝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恍惚。
"我等了你很久，迦雷。"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利刃般刺进他的心脏。
迦雷的瞳孔骤然收缩，匕首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颜桎缓缓坐起身，赤红的长发如流水般滑落肩头。她甚至没有做出防御的姿态，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怎么？下不了手？”
寝宫内陷入死寂，只有永昼的光晕在两人之间流转。迦雷的手开始颤抖，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
他单膝跪地，声音嘶哑：“陛下……”
颜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她的指尖冰凉，却让迦雷浑身发烫。
“折翼的小王子，”她低语，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绷紧的下颌线，“你好像……不太听话啊……”
迦雷闭上眼，喉结滚动。他原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知何时早已成了猎物。
颜桎收回手，躺回床榻：“回去休息吧，这次……朕就放过你。”
迦雷沉默地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才转身走向殿门。他的脚步很稳，仿佛刚才的动摇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