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接到传令后立即赶往寝殿。当他进入殿内时,侍女们都被屏退在外,厚重的殿门紧紧关闭。
殿内,颜桎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她面前摊开着几份未批完的奏章,羽毛笔搁在墨水瓶旁。教皇恭敬行礼后,两人开始了长时间的密谈。
直到深夜,教皇才从寝殿出来。次日,皇宫宣布女皇因旧伤复发需要静养,国事暂由教皇代为处理。
迦雷站在回廊尽头,看着教皇的仪仗队远去。自那日起,无论他如何求见,那扇鎏金大门始终紧闭。只有偶尔夜半时分,他能听见寝殿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像是永夜中不肯熄灭的残火,一声声撕扯着寂静。
殿外传来迦雷又一次的求见声,颜桎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侍女立刻会意地出去回绝。
她躺在软榻上,随手抛起一颗葡萄,精准地用嘴接住。般般抱着一串葡萄坐到她身边:“敢问女皇陛下,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颜桎漫不经心地咀嚼着葡萄:“没什么,就是发现这具身体因为维持永昼的缘故,早就伤及根本了。”她耸耸肩,“正好趁机休养。”
般般狐疑地看着她:“你觉得我会信?”
颜桎突然笑出声:“好吧,确实不止如此。”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迦雷心里埋下的种子,该让它发芽了。恰好身体出问题,这不是天赐良机么?”
般般若有所思:“说起来怪我,当初没仔细看这具身体的寿命……”它掰着手指,"按现在的情况,最多五六十年,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确实算短命了。”
“足够了。”颜桎又抛起一颗葡萄,“完成任务绰绰有余。”
般般突然凑近:“那任务完成后呢?像上个世界一样,留男配独自活着?”
颜桎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忽然轻了下来:“般般……我问你,以前有没有过……每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其实是同一个灵魂?”
般般歪着头看她:“你这个问题倒是稀奇。每个世界的任务对象都是独立的个体,怎么可能相同呢?”
颜桎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葡萄:“那为什么……我总觉得前几个世界的男配,就是一个人。”
般般先是斩钉截铁地摇头:“绝对不可能。”但看到颜桎笃定的神情,又犹豫起来,“要不……我回去帮你查查?”
“也好。”颜桎漫不经心地应着,继续吃着葡萄。她没有说出口的是,除了那些男配,她总觉得还有另一个人,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穿梭各个世界。
她突然轻笑一声,无意识间捏碎了手中的葡萄,紫红色的汁液顺着指缝滴落。
“般般,”她突然开口,“帮我看看迦雷现在在做什么。”
“他去了浮空囚牢,”般般答道,“现在他是你面前的红人,守卫都不敢拦他,正在和那些翼灵族人交谈。”
颜桎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果汁,目光穿过彩绘玻璃,望向那片永远明亮的天空:“让他好好看看,”她轻声道,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看看我这个‘暴君’究竟做过些什么。”
浮空囚牢悬浮在千米高空,陨铁打造的牢笼在永昼之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迦雷隐藏了羽翼,拿着女皇陛下的亲令,踏着旋转的魔法阶梯缓步而上,守卫们见到他胸前的皇室徽章,纷纷退避行礼。
最顶层的囚室出乎意料的宽敞,阳光透过水晶窗洒落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几位翼灵族老者正在照料窗台上的月光花,他们苍白的指尖轻轻抚过淡蓝色的花瓣,花瓣随之泛起微弱的荧光。
见到迦雷推门而入,几位老者同时停下了动作,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
“迦雷?你怎么来了?”最年长的莫里斯长老示意他坐下,颤巍巍地为他斟了一杯花茶,“守卫没有发现你吗?”
“我自有办法上来,长老们不用担心。”
迦雷怔在原地,目光扫过囚室内整洁的陈设——柔软的床铺上铺着绣有皇室纹样的被褥,橡木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典籍,角落里甚至有一个小型温室,里面种植着各种珍稀药草。这哪里像是囚牢?
“坐吧,孩子。”莫里斯长老将茶杯推到他面前,“尝尝这个,是女皇陛下特意为我们调配的。”
迦雷机械地接过茶杯,突然注意到杯底刻着一行小字:愿光明永驻,不负牺牲。
“这……”迦雷抬头看向长老们,藏在衣服里的残翼不自觉地颤动,“我不明白。广场上的惩戒仪式……”
“什么仪式?”一旁的艾琳娜婆婆疑惑地皱眉。
迦雷止住话语:“没……没什么。”看来长老们并不知道这件事。
“长老们没事就好。”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莫里斯长老苍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说来奇怪,女皇囚禁我们这些年,却始终以礼相待。每日送来新鲜的花茶,定期更换典籍,甚至为我们建造了这个温室。”他望向那些在魔法灯下摇曳的药草,“我们至今也想不明白她的用意。”
“这些年……”艾琳娜婆婆接过话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一直在寻找圣翼的下落。我们守口如瓶,她却从未用刑逼问。有时我甚至觉得……”她突然噤声,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迦雷凝视着杯中荡漾的花茶,淡蓝色的液体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圣翼他已经给了女皇,毕竟这是他和那些人计划的一部分,只是……女皇到底要做什么?
他想起几年前广场上那些被当众折断羽翼的同胞,又看看眼前这些被精心照料的老者,心中的违和感越发强烈。他压低声音:“长老,你们真的相信女皇是出于善意?”
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莫里斯长老长叹一声:“善意与否尚难定论,但至少……她似乎在等待什么。就像这些花茶底部的箴言,或许藏着我们尚未参透的深意”
迦雷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杯底的刻痕,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女皇在处刑台上同样冰冷的眼神。
可眼前的一切,却又与记忆中的暴行如此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