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友孤山岗,犹记昔日颜;
坟头鸟雀逐,不闻嬉闹声。
……
“鹤立山,李落枫,你们二人虽已立族,却勿要松懈,须知仙途无终,行且致远。”,
瀑布飞流,如雷声滚滚,透过朦胧的水帘,并见了大泽之上起了一座小亭。
赵千均端坐在石桌旁,手中端着一盏热茶,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意,
盏盖不紧不慢的抚去上面的浮沫,轻言淡和,却透着一股威势。
“我等谨遵上令,绝不敢有一丝怠慢。”,
鹤立山二人齐声回应,心中却有些紧张。
鹤立山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却没想到前来敲打自己的竟然是个筑基的前辈。
“好了,本座也不愿与你们为难,莫要忘了今日之事便好。”,
赵千均将手中的热茶抬到唇前,只是轻轻粘了一下便放回了石桌上,看了一眼半跪在面前的二人,
“河域之地有一坊市,虽遭遇邪修,早已破败,但仍有可用之处,遂令你们二人担任辅执一职,辅佐我赵家重建河域坊市。”。
“晚辈明白。”,鹤立山拱手回应,心中却有些欣喜。
辅执,便算是副执事,就像在南宁坊市的罗青一样,可以统领下面的执守。
虽是调任,却也是升迁。
“你二人既已立族,有封地,亦有百姓,”,
说完坊市的事,赵千均索性将立族的事也吩咐了一番,
“我赵家山下除一主城外,还有六座辅城,每座辅城中有凡人数万,你们二人便各领一城之人迁住封地。”。
“我等拜谢前辈。”,鹤立山连忙答应,心中却已经开始谋划起了未来之事。
数万人相比于那些立足许久的炼气世家并不多,却是他们立族的根基。
在修士看来,这群凡人比封地更为重要!
“家族知二人是散修出身,除了先前所赐之物,另有它物相予。”,
赵千均说着,拿出了两个储物袋,分给了二人,
“里面各有一套一阶上品的阵法和一阶灵植师传承,除此之外,修炼资源、所需典籍一应俱全。”。
他的话音刚落,鹤立山二人诚惶诚恐的接过,心中又是一番喜悦。
“除此之外,东公山所产之物,你们也可从中二十取一,此后东宫山也为历练之地,鹤、李二家也可与罗家一般,派小辈前往历练。”。
“我等谢过上族恩德。”,
鹤立山二人此刻再难播掩欣喜,连忙行礼,以首叩地。
“下去准备吧,十日后迁往封地立族。”,
赵千均随意到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离开。
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远方,赵千均收敛心神,身形也随之消失到了此处。
……
时光流逝,转眼间便到了第十日。
清晨,天色将亮未亮,朦胧一片,不少人还在睡梦之中。
南陵坊市外一处山岗之上,一座新起的坟包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前面却难得立了一块方正的石碑,上书:鹤立山之弟,李落枫之兄许山河之墓。
石碑前,两道身影一站一坐,皆是垂首默然。
“山河,你向来喜酒,今日来看你,我与落枫带了两坛上好的佳酿。”,
鹤立山盘坐在地上,身上那件崭新的服饰上沾了些污泥,他也并未在意,只是自顾自的,打开酒坛,倒了满满的一碗。
“若你地下有灵,想来也看到了,”,
鹤立山语气低沉,尽是感叹,却难掩声音的颤抖,
“你大哥我,与落枫立族了。”,鹤立山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撩起身上的衣衫,
“这服饰,便是上族赐与我鹤家的,今日特意穿来与你看看,与那世家子弟相比如何,还,还,……”,
两串黄浊的泪珠从鹤立山的眸中滚落,鹤立山只觉着喉中哽咽张着嘴,像是一口气堵在喉咙中不上不下,再也说不下去。
端起酒碗,毅然仰头,将那酸涩的泪水连同辛辣的烈酒一并灌入口中。
咕咚咕咚……
直到整碗烈酒下肚,他才像重新活过来一般,张着嘴,沉然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说到底,大哥我是承了你的情,当年若不是你提议,我与落枫何来今日之荣,只怕是还与坊市那群散修一般风餐露宿,可!”,
鹤立山声音骤然一转,戛然而止,却像是还有话堵在喉咙中,憋的满脸通红。
他喉结滚动,想是想将话咽下去,却只觉着胸中有一股气喷薄欲出。
嗝!
一个酒嗝打出,连同后面的话全部带了出来,
“可若当年,我没有顺你的话,没有上那二楼……山河,兄弟,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歪路,就不会死!!”。
说到这,一个略显苍老的汉子,历经厮杀的硬汉,此刻却盘坐在地上,满脸涕泗横流,任其那双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擦来擦去,却怎么也擦不清双眸。
站在旁边的李落枫双手环抱于胸前,将头转到了一边,看不到面容,却也能听到那时不时传来的两声抽噎。
当年还在一起商量攒家底的三人,一晃便只剩下了两人,许山河昔日豪笑的容颜连在脑中未曾褪去。
春风送暖,青枝抽芽。
一轮红阳从东方升起,暖光拂过山岗,照在那石碑之上。
鹤立山二人的身影早已远去,徒留碑前那拆开封口一坛烈酒。
叽叽喳喳,一群鸟雀在枝头追闹,如一群飞叶飘散在坟前,有力的小爪踩在坛口上,时而低首,时而仰头,左探右扭,啄饮着坛中的烈酒。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车马声在林间响起,浩浩荡荡的人群如同长蛇一般穿行在山林之中。
旌旗招展,木兽开道。
队伍的最前方,“北山鹤家”,“东谷李家”两面旗帜分列两侧,最为惹眼。
木兽那庞大的身躯之上,赵辰风盘膝坐顶,身后背着长剑,手中却拿着一个阵法盘。
是一阶上品的阵法,作为河域坊市的护山大阵。
赵辰风,便是赵家派去坐镇坊市的执事。
在其身后,鹤立山与李落枫分坐两侧,一人垂眸内修,一人侧头仰望。
那望去的方向,赫然是许山河埋葬的山岗。
隔了很远,已经看不到山岗上的坟包,可鹤立山知道,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那里立着。
“山河,来年再来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