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你来我往,各执一词,谁也不肯退让半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原本还算安静祥和的院子,此刻被这激烈的争吵声彻底搅乱,仿佛一锅煮沸的开水,喧闹而嘈杂。
争吵愈演愈烈,压抑在大家心底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柳琦鎏红了眼眶,声音颤抖着:“我在舅舅身边四年,照顾他吃喝拉撒、生病住院,你们在哪儿呢?现在来和我争遗产,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大姨也激动起来,拍着桌子说:“我们是你的长辈,你这么和我们说话,还有没有点规矩?我们为这个家付出了一辈子,遗产就该我们分。”二姨流着泪:“我们也不想这样,可这传统就是这样,外甥就是不该继承。”柳琦鎏的心彻底凉透了,他觉得自己的付出被全盘否定,亲情在这一刻变得如此脆弱。
他大声喊道:“好,既然你们这么不讲道理,那这遗产我不要了,咱们就撕破脸算了。但是,如果不把那四年的费用补偿给我,这丧事你们办不成。”说完,他摔门而出,只留下四个姨姨在原地,面面相觑,原本悲伤的葬礼筹备现场,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息,家庭内部的矛盾和利益纠葛被彻底揭开。
柳琦鎏摔门而去后,院子里只剩下四个姨姨呆立在原地。她们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脸上满是错愕与失落。大姨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二姨抹着眼泪,三姨和四姨则一脸愁苦。大家谁也没再说话,原本为葬礼筹备忙碌的氛围荡然无存,只留下一片寂静和尴尬。这场争吵,让每个人都精疲力尽,心中的裂痕也越来越大,谁也不愿先低头,局面就这样僵持着,葬礼的筹备也被迫暂停,一家人因遗产问题,不欢而散,亲情似乎也在这一刻被抛诸脑后。
红白理事会管事的人员看到分歧太大,调解无法进行,就让大家各自再考虑考虑,然后分散开来。
四个姨姨回到灵堂,围坐在桌子旁。暗红色的实木茶几上摆着冷掉的茶水和舅舅的黑白遗像,相框边缘还缠着未拆尽的白纱。电扇嗡嗡作响,却压不住屋内凝滞的闷热。二姨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镶着金边的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这叫什么事?他一个外甥,不支付那三万块钱,还这么横!”她“腾”地站起身,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瓷杯被她带得撞向桌角,“哐当”一声,褐色的茶水泼溅在遗像上,浸湿了舅舅微笑的照片,水渍蜿蜒如泪痕。三姨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绣着牡丹的丝巾滑下肩膀,露出锁骨处陈年的烫伤疤痕——那是多年前在舅舅家厨房帮忙时被油星溅到的。
“这宅基地和承包地是咱们亲弟弟留下来的。”三姨的尖嗓门劈开空气,食指戳向大姨的鼻尖,翡翠戒指刮过大姨新烫的卷发,发丝飘落一根在茶杯残水中。“弟弟住院的时候,他没了踪影。就凭那四年他照顾了弟弟,就想夺走这宅基地和承包地?那四年咱们弟弟没病没灾,一直好好的,他都出了什么力?”她喷出的唾沫星子溅在大姨腮边的珍珠耳钉上,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大姨的脸涨成猪肝色,脖颈青筋凸起。她一把推开三姨的手,丝绸衬衫的袖口蹭过三姨手腕上的玉镯,“当啷”一声脆响,镯子磕在茶几边缘裂出细纹。“就是!那四年,咱们弟弟又没有拖累他,他有什么可以显摆的?”她甩手将茶几上的纸巾盒扫到地上,纸巾雪片般散落,混着碎茶渣粘在羊毛地毯上,像一团肮脏的蒲公英。
四姨始终靠在雕花沙发扶手上冷笑,指甲抠着沙发缝里的金丝线。此刻终于爆发,抄起墙角铜制香炉砸向墙上的西洋挂钟,“咚”的一声闷响,钟面玻璃蛛网般裂开,镀金的钟摆卡在“3”和“4”之间,铜香灰扑簌簌落在她新染的酒红发梢上。“咱们是亲姐弟,就他一个外甥别想拿走一块砖!”她吼声震得吊灯水晶坠子叮当乱晃,几缕灰絮从旧吊扇叶片上簌簌飘下。
几个人越说越激动。二姨无意间薅住大姨的衣领,真丝布料发出撕裂的“嘶啦”声,露出大姨锁骨处淡褐色的痦子;三姨掀翻茶几时,遗像“啪”地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扎进地毯绒毛,像暗藏的冰碴。四姨踢翻脚边的花圈,白菊散落一地,花瓣被踩得汁水四溅,混着泥土腥气钻入鼻腔。大姨的珍珠耳钉被扯落一只,滚进沙发底阴影里,发出微小的“咔嗒”声。
最后,大姨抓起玄关的玳瑁手包,金属链条抽在门框上刮出白痕,高跟鞋踩过水渍时“吱溜”打滑,差点绊倒在门槛上。二姨用手当扇子往脸上忽闪着热风,汗水从额头流下来慢慢移动到嘴边夹杂着咒骂声喷出来,唾沫星子裹挟着汗水溅湿她绣着福字的鞋面。三姨和四姨在玄关互相安慰着吐槽着,三姨的丝巾被扯断,半截缠在门把手上,半截拖在地上吸饱了身上的汗水。门“砰”地关上时,震落了墙上一幅泛黄的《百寿图》,卷轴“簌簌”滚到墙角,露出墙皮剥落的斑驳痕迹。
舅舅家陷入死寂。电扇仍在低吟,茶几歪斜着,碎玻璃和茶水在地板上勾勒出扭曲的图案。遗像歪躺在地,浸湿的相纸蜷曲起边,舅舅的笑容在斑驳水渍中模糊成一片灰影。